1999年5月8日,电视上全天在滚动播出北约轰炸我国驻前南斯拉夫大使馆的新闻,很快全厂的男女老少都得知了我国三名驻当地记者牺牲的消息。
晚饭后的遛弯中,厂里的中老年男性碰了面多了一个重要的当日必谈内容。
虽然即便你路过墙角、马路边和广场听半天也听不出谁能分析个所以然出来,但绝对能听出众人的愤怒与惶恐,以及一种和在美国抗议的华人一样的共同情感。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牺牲的年轻女记者的照片,她叫朱颖,笑起来很温柔。
大概是在三四年级,有位男老师曾在课堂上给同学们讲过何为战争,战争给这世间带来的破坏是无法修复的。因我们是核工业的子弟,他顺带科普了核武器的破坏力,可以将人间变成地狱。
他讲现代战争一旦打响,敌方首先攻击的就是电力水利以及我们这种制造武器的单位。那时我还小,只当一节爱国主义课来听,这次在电视上真切看到了和平年代下仍然有恶势力去挑起战争制造战争,突然发觉战争离自己很近。再一想到老师说的隔壁大厂就是敌人会摧毁的第一个据点,心里异常不安。
那不安和1995年的暑假第一次经历了地震相似,震后的半年内,小小的我每晚睡前都会胡思乱想,会想当地震再次来临时该做什么准备,震的时候我该怎么迅速跑出楼,要带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每晚的梦里都是逃难,总睡不踏实。
这次我又开始不安,每晚钻进被窝关了灯后脑海中就开始闪回所看到的新闻画面,会去想那两位夫妻记者平日里是个什么模样,在那个国家是怎么工作生活的……如果没有遇难,他们是不是会在不久的将来生个孩子等等等等,据说他俩是新婚夫妻……28岁,28岁的我又是个什么模样……越想越多,越睡不安稳。
后面的日子里,不知跟谁学的,我开始在睡前祈祷世界和平、安宁。
其实小朋友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和大人交流,因为跟大人说出来会被他们笑话且批评,说小小的人儿想太多,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就该一心只想着学习。
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学着去认知更广阔的世界了,开始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了。
小小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想太多,反而觉得是大人心太大,不知道危险,我得努力变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和不关心世界的家人们。
那日傍晚,我和住在我家楼后的小颖拎着羽毛球拍楼前楼后聊着天转悠了好几圈,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从天到地什么都想说一说,但说的最多的还是这则轰炸新闻。
二十几年后的今天我虽然早已不记得两个小学生站外面说了几个小时究竟说了些什么废话,但回想起这件事立刻会有种情感从心底升起散开来。
怜惜,是怜惜,我在怜惜,怜惜笑起来很好看的那名女记者。我好似个老人不停地在念叨:“那对夫妻才结婚不久啊,他妻子笑起来那么好看……”
“那对记者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啊,他妻子好漂亮,名字里和你一样也有个颖字,叫朱颖,她那么年轻漂亮……他们才结婚不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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