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是七月最后的一天,本来到了雨季,天空中却没有一丝云彩,好像被火球般的太阳烧化了。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给人带来一种夏日的烦躁,没有一丝风,大地活像一个蒸笼。
夏枫红是上午值班,到学校的时候虽刚过八点,骑着电车也能带些风,但还是汗津津的。看了看空旷的校园,迅速把车放在车棚内,走向值班室。
值班室是学校的小会议室,夏枫红随手打开了空调,走到宽大的长方形会议桌前,在值班记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到校时间。
再瞄一下值班表。夏枫红知道,任雪梅绝不可能早来,甚至会不来,人家根本不会把值班当回事。单位惩罚空岗绝不会有任雪梅,任雪梅不单单是因为漂亮,她的公爹可是县人大主任。带班的校长柳随风一定早就到了,现在应该在他的办公室。
想到柳随风,夏枫红有些走神。从四年前原来的单位被撤掉,通过任雪梅的关系调到这所县城中学后,不知怎的,柳随风的身影经常在她眼前徘徊。甚至有几回竟然出现在她的梦中,醒来后看着身边的空旷,一丝羞涩和甜蜜弥漫在心头。
去年评高职,县里一改以往的老规矩,把评审的第一关交给学校,制定了严格的积分办法。学校总共有两个指标,够条件的有将近二十个人,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夏枫红把档案报了上去,不料开始积分时竟然积到了第二名。可这有些意外的惊喜还没有保持三个小时,学校宣布结果的时候,她却是第三名,正好不能入围。
职称评审小组的副组长是柳随风。她绝不相信柳随风会偏向别人,一向认真负责的他不可能不坚持原则,就凭她这几年有些过分地配合他的工作,那怕他一点也感觉不出她对他的情愫,也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她心里很憋屈,告诉了她在县教体局工作的闺蜜李艳红。李艳红是教育科副科长,平时和第三中学往来很勤,因为几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的心思,对柳随风的工作变得格外热心。
柳随风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让李艳红特别气愤。李艳红可是眼里不能揉沙子的主,当天在下午放学的路上就截住了柳随风。
看着气势汹汹抓住自己自行车把的李艳红,瞟了一眼在旁边一脸委屈眼里噙着泪的夏枫红,柳随风心里隐隐作痛,只好把她们请进了旁边的一家火锅店,算是解闷赔罪宴。
面对李艳红,柳随风详细解释了评职称时两次积分不同的原因。张欣本来是没有评审资格的,因为她有半年没有上班,因此上午开始积分时没有她。中午县纪委书记给黄校长打了个电话,说那半年是在纪委抽调,黄校长只好让张欣参评。张欣下午上班时带来厚厚的档案袋,里面好几张是盖市政府和县委公章的证书,按文件积分一下子排到了第一名。
柳随风对张欣的几个获奖证书有疑问,去找黄海河时,被告知不要再刨根问底,并隐约透漏了张欣和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许浩东的特殊关系。
长期在局机关工作,李艳红也听说过许浩东和张欣的暧昧关系。这些年有个情人是很正常的事,大家司空见惯起来,彼此也不再避讳,只是瞒着自己的爱人。
看到局面无法扭转,夏枫红喝了两杯酒后哭了起来。李艳红没有了开始时的怒气,和柳随风一左一右劝夏枫红。夏枫红是越劝越伤心,霎时泪流满面。一时间共同对现实的无奈和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小人物的悲哀,让三人的心底又拉近了几分。
02
夏枫红1米60,圆脸偏瘦,今天一身淡蓝色碎花连衣裙,越发使她的身材显得窈窕婀娜。她手上挎着银灰色的小提包,刚从值班室出来,便立即感觉自己被一股滚滚热浪包裹着,颇为不适,本就不安的心情因气温的骤然上升而更显忐忑。
她关上值班室门,悄悄抬眼,环顾一下四周,待确定院内空无一人,才毅然加快脚步走进右侧的办公楼里。
走到一间挂着副校长牌子的门口,轻敲几下,房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慌乱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柳随风的办公室是个阳面的单间,不到二十平米。最南边的办公桌旁的窗台上摆了三盆绿植,在阳光的照射下郁郁葱葱。办公桌前面一把椅子后是一个庞大的文件柜,夏枫红知道,那里面是柳随风这些年保存的学校各种档案,也可以说是百科全书,因为学校的任何一个问题,都可以在这里找出答案。西墙边是一个三人沙发,已经破旧不堪,后面一条腿用了两块砖在顶着。东侧是一张单人床,供柳随风平时值班和中午休息,床上的床单还是老式的粗花布,夏枫红突然有了一种给他换个新床单的冲动。
看着办公桌上展开的书本,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柳随风果然在读书学习,这是她最仰慕他的地方。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社会普遍浮躁的今天,柳随风能静下心来读书,还真是个异类。
夏枫红随意地走到办公桌前,翻了翻他的书皮,惊讶了一声:“你在看《瓦尔登湖》?我看过两遍开头,后来怎么也看不下去,还是你行!”
柳随风从凉壶中为她倒了杯水,放在办公桌边的对面,说道:“别人送的,我大致看了看,很不错。平时没时间细读,现在放假了,再读下去的时候,感觉心里敞亮了不少。”
《瓦尔登湖》是美国作家梭罗的一本散文集,详尽描述了梭罗在瓦尔登湖湖畔一片再生林中,度过两年又两个月的生活和期间的许多思考。
“我也是听说这本书挺好才看的,看的时候感觉很乱,不明白说了什么,没有读小说爽快。”夏枫红在文件柜前胡乱翻着最上层柳随风的藏书,一边随意地聊着。
看着夏枫红窈窕的背影,柳随风感觉口干,揠了一口水,目光还是舍不得离开。他最欣赏的是她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尤其是微微摆动的样子,十足的女人味,简直是世间最美妙的风景。
没有听到柳随风的回音,夏枫红扭过头来,瞧见柳随风痴痴的目光,心里很是得意,不由得嘴角扭了扭。
柳随风感到自己的失态,压抑了一下自己心中正在疯长的野草,随口道:“读这本书能让人心灵归于纯净。”
看着柳随风的窘态,夏枫红不禁哑然失笑:“就你,还心灵纯净?”
不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从她捕捉到自己痴迷的眼神起,自己就落了下风,赶忙换了话题:“枫红,今天有事?”
夏枫红把拎包放在沙发上,在柳随风对过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柳随风棱角分明的嘴唇,开口道:“还真有事。孩子想上市里读高中,能否帮下忙?”
几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夏枫红教初三语文,柳随风是教务处副主任。夏枫红的语文课上的特别好,和学生的关系处理的相当融洽,教学成绩在年级评比总是第一名。长时间的共事,彼此已经很了解,她的心里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开始时她觉得自己是在完成柳随风交给的任务,可经常一起准备公开课、互动教研,参加中考备考研讨会、教师节表彰会,共同到市里县里开会以及学校奖励旅游等,对柳随风的思维缜密、行事果断很是佩服,渐渐地竟然对他心生欢喜,于是完成柳随风布置的任务不再是枯燥的工作,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望着夏枫红那张微红的俏脸,柳随风心里动了一下,在这个寂寞枯燥的假日,能和这样一位极具女人味的同事聊天,总是心里异常甜美。
柳随风突然慌了一下,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学校不会有别人,她找这样浅显的借口来,柳随风心里有些明白,微笑点头道:“咱们之间还用客气,想上哪所学校?”
夏枫红听了不禁嫣然一笑:“上市二中,好说吗?该怎么花钱你做主。”
这几年三中是市二中重点帮扶学校,实际上就是抢生源。每年中考成绩好的学生,首选是市一中,其次是市三中和四中,再次是县一中。本来市内中学是不准在下面县里招生的。自从渭水中学无规则的面向全省掐尖,几年后升学率猛增,大量优秀生源流入渭水中学后,其他市内高中逐渐醒悟过来,于是每年的生源大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当过老师的都知道,教一个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不仅自己教的轻快愉悦,学生的成绩更是让你有脸。对于学校来说,上级和家长认定一所学校是否办得好,就是看升学率高不高。
市二中抢生源觉醒的最晚,但由于师资力量很雄厚,近几年已经隐约有反超市三中和四中的趋势。
柳随风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一阵狂喜:“好说,不用多花钱,交正常学费即可。”
柳随风和市教育局一把手赵福生关系很铁,上市内的任何中学都能说上话。二中是关系户,上二中自己一个电话即可,用不上赵福生这尊大神。
夏枫红激动地站起来,用力挥动一下小拳头,兴奋地道:“太好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柳随风把头摇了两下,轻声笑道:“那怎么行?”
看着柳随风饱含深情的脸庞,夏枫红风情万种地斜了他一眼,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悄声道:“你想怎样?”
“你知道的!”柳随风声音很轻柔,像有一种磁性的魔力在吸引着她,当她抬起头看向他的双眸的时候,无法言喻的感觉在心间荡开。
柳随风站起来,走到夏枫红身前,盯着她羞红的脸蛋,轻轻地把她搂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枫红,我想你!”
夏枫红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没有也不想做无谓的推拒,心里狂跳起来,原来他也对自己动了心思。想到他对自己从来是公事公办,目不斜视的神情,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开始想我的?”
“那次你代我同学到市里考试,中午我们两个一起吃饭的时候。”
“我没感觉出来,只是看出你很紧张。”
“在那个小包间,你喝了半杯酒,脸红的真好看,我很想亲你一下,但没敢。”
“看你那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也这么坏!”
“你那么漂亮,我若没感觉,还是个男人吗?你的腰这么细,我早就想摸摸!”
“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你不喜欢,偏偏喜欢我这个老太婆?”
“你要是老太婆,世界的末日就到了。在我眼里,你永远年轻漂亮。再说,你哪里老了?”柳随风的手抚摸着她的翘臀,捏了一下,惊人的弹性传来,身子酥了半边,轻声道:“这里吗?”
“贫嘴”,她羞涩地低下头,脸色绯红,双臂开始缠向他的颈项。
“真的,你工作认真负责,对学生充满爱心,什么工作都能上手,什么难题都能克服。我开始时对你很佩服,慢慢感觉你什么都好。”他呼出的气息在她耳边暖暖的,痒痒的,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让她情难自禁,身体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新奇和渴望。
“我也是,起初是佩服你评课总是能切中要害,经常让我茅塞顿开,后来敬慕你处事公平,能真心为老师们说话,再后来几次梦见你,没想到今天梦境成真了,感觉好幸福啊!”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他那深邃的目光下,她感到一阵强烈地心颤,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柳随风轻柔地吻上她的唇舌。
柳随风极力吸吮她娇嫩的舌尖,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慢慢由嘴唇到了下巴,再又滑到了耳际,舔吸她的耳垂,然后纤细脖颈、锁骨。
夏枫红在他强烈亲吻下,所有防线彻底崩溃,感觉身上每一处都得到了完全开发,心底无限的舒适在升腾,在燃烧,浑身洋溢着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轻轻推开想伸进她裙底的手。看着他充满欲望的目光,轻声调笑他:“今天怎么有胆了,敢对我动手动脚,不怕我打你脸?”
“不怕,今天学校就我们两个,你再打别人也不知道。”
“你不怕我跟别人说?”
“不怕,这个时候,你独自一人来我这里,你当我傻呀!”
夏枫红伸出双臂圈住柳随风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我犹豫了半天才来,怕你笑话我。你心里能有我,这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谢谢你!”
柳随风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感觉她的胴体柔若无骨,双腿夹住她纤细的身子,让她感受着某处的坚挺,低声道:“让你更幸福一些,好吗?”
“不好!这是我们的界限,好不好,求你了。”夏枫红娇小的身子扭了几下,更是点燃了他的无名之火。
看着她有些泫然欲泣的神情,柳随风突然冷却了下来,今天能这样已经很满足了,若得寸进尺引起她的反感,闹不好朋友都没地做。
“对不起,我还没想好!”她的目光中有渴求,有羞涩,更有明显的犹豫。
他放开她,走到桌边坐下,无奈地说道:“好,我答应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03
回到值班室很久,夏枫红还在发呆。
夏枫红家是外县的,高考那年是定向生,师专毕业后分到一所农村中学,在那里工作了五年。那些年的女老师都不愿意找同行,找个老师男朋友说出去丢人,夏枫红就是那个时候结的婚。
丈夫张林海开始时在乡镇是个办事员,后来靠他姨夫的关系调到县土管局。他姨夫当组织部副部长的时候,单位提拔他当了城关土管所所长。
也就是从那时起,张林海一改往日对夏枫红的唯唯诺诺,经常在家里发脾气,酒后更是发疯,摔盆摔碗,还有几次对夏枫红动了手。
夏枫红知道他在逼自己离婚,也隐隐听说他和单位的年轻同事关系暧昧,但想到自己八岁的孩子,还是忍了下来。
城关土管所所长是个官小权大的职位,请吃送礼就是家常便饭。张林海没有离成婚,那个女同事也嫁给了一个副县长的儿子,后来干脆断了离婚念头,在外面胡混起来,经常夜不归宿。
夏枫红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尽管很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但也没有坚持离婚,把心思放在了孩子的培养和教学工作上。
孩子小涛遗传了夏枫红的聪明,记忆力理解能力都很好,上小学时一直名列前茅。到初中后沉迷过一段网络游戏,在夏枫红的耐心疏导下醒了过来,成绩反而比原来更好,让夏枫红很欣慰。今年中考分数刚出来,上县里一中的重点班没有一点问题,上市一中够不上,上市二中有点差距,于是趁值班的机会来找柳随风。
这对于夏枫红来说,绝对是个借口。像这样的事,学校里任何一个同事来求柳随风,他都会照办不误。但如果没有这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三十多年来除丈夫外没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肌肤之亲的她,怎么好意思主动去投怀送抱?
本来她的心里很纠结,担心自己主动示好,万一他看不起自己,实在是太尴尬了。没想到他竟然也对自己也有意思,看来今天这个决定太对了,夏枫红不由得对自己暗暗喝彩起来。
想起刚才亲吻时的舒适甜蜜,唇齿间残留着他的味道,夏枫红一时间意乱情迷。
他那棱角分明的嘴唇,给了她太深的迷恋,她心里在叫喊:我还配做一个老师吗?真的想成为荡妇吗?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用情,心被掏空了,他住了进来,那种被幸福充满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
04
这时任雪梅走了进来。
任雪梅今年39岁,1.68米的身高,戴一副眼镜,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把苗条的身材衬托着更加玲珑别致。看到满脸绯红正在沉思的夏枫红,不由得调笑了一句:“小红,思春呢?”
夏枫红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任雪梅怀疑的目光,心中一惊。这个女人太精明,别被她发现了什么,立即反唇相讥:“你才思春呢,韩哥昨晚没喂饱你?”
任雪梅脸红了一下,想起昨天李小平的勇猛,心里一荡。李小平是任雪梅在网上认识的,第一次视频,就喜欢上了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因为都爱好文学,共同语言也是特别多。两人经常聊得心潮涌动,春意盎然,但又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极力克制彼此欲望,然后倒在床上,翻天覆地思念对方。当他要求在线下见她一面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早已厌倦了现在味同嚼蜡的婚姻生活,也不甘心自己的青春就这样白白流逝,感觉不做出几件出格的事实在对不起自己。昨天李小平在市里一家四星级宾馆开了个房间,任雪梅趁上班时间赶到三十公里外的市内,和李小平滚了将近一天的床单。
为掩饰自己激荡的心情,任雪梅作势要来拧夏枫红的嘴:“死妮子,看你胡说!”
夏枫红咯咯笑着躲开,指着任雪梅的鼻子说道:“让我说中了吧,脸红了,心虚了,肯定吃野食了,哎呦,韩哥头上发绿了耶!”
任雪梅被说中了心事,脸更红了,追着夏枫红,狠声道:“看我不打死你!”
夏枫红夸张地大喊起来:“杀人了,快来人啊!”
看夏枫红喊声太大,任雪梅停下了追打她的脚步,站在空调前吹起凉风:“你还真想把狼召来,喊那么大声?”
其实夏枫红就是有心思喊来柳随风,几分钟不见就开始想,夏枫红感到自己彻底陷入了。
一时间,两人都静了下来,默默地想着心事。任雪梅走到值班室门口,看看墙上的假期值班安排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毛略微上扬了一下。
“小红,今天柳随风值班,他在吗?”
“在!”
“快开始评职称了,今年的名额不少,我们去问问他?”
“好!”
05
推开柳随风办公室的门时,他正在挂断一个电话,把她们让到沙发上坐下,就要倒水,被任雪梅拦住了。看到柳随风办公桌上的那杯水,知道夏枫红已经来过了。想到先前她痴呆的模样,一定发生了什么故事,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任雪梅和柳随风是高中同学。虽说任雪梅上高中时就非常漂亮,是校花一枝,无奈柳随风那时情窦未开,直到上班后两人到了一个单位,才续上了同学情谊。
“老同学,今天我们来,就是想问问评高职的事,你可要多帮忙。”
“你们来得正好,刚才是局人事科来的电话,下午到职改办开会,估计就是职称的事儿。”
“我们怎么办?”
“先把所有的证书和批件收集到一个档案袋里,一会儿我把去年的积分办法用微信发给你们,按照条文一条条捋捋,把有一点联系的资料都放进去,明天把档案袋带来,让我先看看。”
“好,我们马上准备。”
看话已说完,夏枫红不得不站起来要走,任雪梅拉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她于是顺水推舟,真的是不想走。
任雪梅看了一眼柳随风,又看看夏枫红,问道:“随风,枫红今年问题大不大?”
柳随风眉头皱了一下,接着迅速舒展开来,似乎短时间内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声音也很干脆:“没问题。”
夏枫红却犹豫起来,心里很担忧,怕柳随风为了自己挺而走险,焦急地道:“别别,我评不评都无所谓的,我还年轻,以后再评也不晚。”
看着明显失态的夏枫红,任雪梅心里更是明白,再看柳随风,怎么也能感觉出他眼神里面浓厚的柔情,心里有股莫名的醋意在升腾。
这些年来,任雪梅一直对自己的美貌很自负,也很清楚男人的目光里有什么样的心思,但柳随风看自己从来目光都很平静,这让她很有失落感。当然,她也不是看上了柳随风,也没有对他动过感觉,只是今天他看夏枫红的眼神,让她很有失败感,突然产生一种征服柳随风的冲动。
和夏枫红比起来,眼睛比她大,五官搭配比她的好,个子明显比她高,身段比她更苗条,胸也比她的大。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比不上她的臀部挺翘,没有她的皮肤细滑,但那就是柳随风喜欢她的原因?
她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声音也有点发冷:“她没问题,我就有问题?”
柳随风感觉到了她的寒意,后悔刚才对夏枫红的表态太过干脆,引起了任雪梅的嫉妒,急忙半开玩笑地说:“你能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没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任雪梅这才心里好受些,随口调侃道:“你哪里有问题?”
柳随风干脆把玩笑开到底:“我的问题是在高中时胆子太小。”
出于女人天生的敏感,夏枫红刚才感觉得出她对自己的醋意,心底隐隐涌起一股自豪感,接口道:“后悔那时胆子小?现在胆子大了,还不快弥补?”
任雪梅感觉自己占了上风,更是得意,斜了柳随风一眼:“他敢?”
柳随风好像被激起了勇气,中气十足地道:“有什么不敢的,别让韩哥知道就好,枫红要为我们保密啊!”
夏枫红连忙帮腔:“一定一定,姐得拿封口费,中午请客吧!”
这句话把大家说笑了,场面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这些年的共事,她们都知道,一旦柳随风对她们评职称的问题表态,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绝对跑不了。
夏枫红真心怕柳随风作难,因为评职称涉及到老师们的切身利益。评上了高职,每月工资就会涨将近四百元,而且早评一年比晚评一年的优势很明显。大家都是想尽各种办法尽快评上,竞争异常激烈。
任雪梅终于决定攻克柳随风。这个男人在以往的小事上拍板干脆利落,那是因为原来的老校长很支持他,他做事很公平也很细致,绝大部分老师都很服他。可这评职称可不单单是学校内部的事儿,涉及到教体局,往上到县职改办,再到市里省里,这么大的难度,他随口就答应了?她不认为他是在说笑话,因为这与他以往的风格严重不符,但若是真的,那一定是他的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绝不仅仅是那个市局一把手赵福生,霎那间柳随风的形象在她眼里高大起来。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上午11点45,任雪梅对他们两人的玩笑也不再反驳,寻思单独见他的机会,于是顺水推舟:“好,今天中午算我的,地点你们挑。”
“还是我请吧,要不就让枫红真的感觉我们有了什么,太冤枉!”柳随风合上桌面展开的书,关掉微机,站起身来。
任雪梅和夏枫红也站了起来,夏枫红拉开房门,柳随风走在最后,用遥控关了空调,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顺手带上了门。
06
本来柳随风准备开车带她们找个好一点的饭店,但任雪梅和夏枫红觉得让柳随风请太过意不去,更不能多花钱,就在学校门口选了个加州牛肉面馆,进入一个小包间。
学校附近几个上点档次的饭店,柳随风都有记账的权利,年底学校会计就会结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老师们同样知道,只要不是工作上的事儿,柳随风从来都是自己掏钱。花公家的钱办自己的事,绝不是柳随风的性格。
因下午还要开会,柳随风要了三个菜和几瓶啤酒。
任雪梅和夏枫红这几年一直任初三课,不过任雪梅是历史,没有当班主任,所以荣誉没有夏枫红的多。如果按积分,任雪梅教龄比夏枫红长两年可以多2分,可夏枫红的一个县级荣誉就能积3分。夏枫红这些年中考名次第一,班内学生升学率第一,学校百分考核第一,斩获了几乎所有荣誉,今年评职称的积分一定在她之上。
也没征求她们二人的意见,柳随风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倒上啤酒,这时已上来一个凉拼盘,端起酒杯:“感谢两位女士光临,干杯!”
任雪梅也端起杯子,感激地看着柳随风:“感谢我们干嘛,我们应该感谢你,给你找麻烦了。”
柳随风大度地笑了笑:“和两位美女一起吃饭,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要感谢?”
夏枫红稍微忸怩了一下:“梅姐是美女,我还差得远。”
任雪梅终于找到了攻击夏枫红的机会,尽情发泄心中的郁闷:“在随风的眼里,你就是绝对的美女,我可是沾了你的光!”
柳随风尴尬起来,连忙喝下杯里的酒来掩饰:“梅姐天生丽质,小红气质自成,在我眼里都是一道风景!”
没有女人不喜欢称赞自己美貌的,两人都笑起来,喝光了杯里的酒,柳随风再满上,开始给两人发微信,直到两人的手机响起收到提示音。
“下午我去开会,你们注意值好班。看好大门,防止小报记者来捣乱。你们仔细看看我发的文件,抓紧把档案整整,下午会议结束后我就回来,晚上我在学校住,有事随时打电话。”吃完面出门的时候,柳随风顺便叮嘱了她们几句。
07
夏枫红的档案整理不复杂,因为去年评过,以往的证书和批件都已经弄好,只是把今年的材料加进去就算完成任务。任雪梅的就比较麻烦,但由于有柳随风给的文件做指导,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傍晚的气候,柳随风回来了,夏枫红带着整理好的档案来到柳随风的办公室。
柳随风顺手接过档案袋放在沙发上,站在虚掩的门后,示意夏枫红过来。
夏枫红有些害怕,但还是走了过来。柳随风把夏枫红紧紧搂进怀里,低下头用力亲吻着她,她也伸出双手紧搂着他的背部,舌头热烈地回应着他。
他的吻令她窒息,在那粗重的舌吻中,她感觉身体某处彻底炸开了,犹如堤坝突然崩塌,江水瞬间奔泻,身子越来越轻,好像漂浮在了云端。
几分钟后,夏枫红推开柳随风,很无助地说:“我好怕!”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只是感觉这种幸福来得太快,来得太不真实,怕是一种幻觉,一闪而逝。
两人分开,分别坐在办公桌的两边,摆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柳随风拿起沙发上的档案袋,认真查看里面的内容,对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指给夏枫红看。
十几分钟后,楼道中响起了高跟鞋的嗒嗒声,两人对望了一眼,知道任雪梅还是来了。
任雪梅进门的时候,夏枫红已经站起身,整理好档案袋,说了声“梅姐来了”,便出了房间。也是高跟鞋的嗒嗒声,不过更清脆,有明显的节奏感,就像打击乐,渐行渐远。
柳随风抽出任雪梅准备的档案,开始找她那个在市参加讲课比赛的获奖证书,半天也没有找到,便问:“你市讲课比赛一等奖的证书呢?”
任雪梅不好意思地说:“丢了,把家里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什么?”柳随风猛地站起来,看着仿佛没事人一样的任雪梅,脸色变得铁青。
任雪梅被一向沉稳的柳随风吓了一跳,不解地问:“怎么了?”
柳随风气极反笑:“没什么,只是你没有这个证书,今年你就没有参评的资格!”
任雪梅犹如五雷轰顶,彻底傻了,喃喃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柳随风这时恢复了平静,安慰她:“晚上再找找,也许放迷手了。如果找不到,明天再说。”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任雪梅,柳随风也陷入了深思。今年评高职加了一个硬性的条件,就是必须有县教体局的公开课优质课观摩课等获奖证书才能参评。任雪梅的市讲课比赛一等奖,是柳随风带综文组全体老师准备了两个星期的结果。这是事实,老教师们都知道,可没有证书,怎么办?
柳随风也对任雪梅有些不满。任雪梅人长得漂亮,做事比较利索,课上的也很棒。刚到这所学校时,工作也比较积极,很快就获得了这个市一等奖。后来随着公爹职位的一次次提升,慢慢变得骄横起来,学校布置的工作不放在眼里,再没有参加县里甚至学校内任何一次讲课比赛。这次如果因为这个不能参评,简直就是报应。
想起刚才任雪梅的惨淡神情,柳随风又有些不忍。这几年她一直在闹离婚他是知道的。老公韩强原来是农行职工,刚结婚时还很本分,两人关系也不错。一年后生了个女儿,韩强开始坚持再生一个男孩,延续香火的传统观念很深。任雪梅不是个安分的主,不想一辈子守着盆盆罐罐,头脑里总有一个文学梦,始终向往浪漫多彩的自由生活。就这样,两人开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任雪梅几次回娘家住。再后来韩强态度不那么坚持了,对任雪梅更加呵护起来,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任雪梅也收敛了些个性,日子逐渐步入了正规。
柳随风知道,韩强态度的转变,是因为有个女人为他生了个儿子。韩强现在在临县任农行的一把手,市行主要领导是他父亲的学生,在农行系统可以说是权势滔天。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阅历的加深,韩强性格变得沉稳,心智更加成熟。尽管在临县的儿子已上了小学,任雪梅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柳随风真是担心,一旦这事曝光,以任雪梅的秉性脾气,该做出怎样过激的反应。
今年的职称,如果任雪梅不能参评或者评不过,柳随风也感到不怎么公平。相比较那些没上过几天班的领导裙带来说,任雪梅还能坚持一个老师起码的道德,没有吃空饷。
吃空饷现在已经是教育最大的腐败。一些老师自参加工作以来,几乎就没有上过几天班,趁着工作调动长期在家休息的也不少,最常见的是无病呻吟,小病大养。教学工作的基本单元是学期,安排课都是在假期。城里面大的单位人员富足,找个领导说说或者给校长送个礼,假期没有安到课的老师就可以休息半年。
这些老师正常享受所有的待遇,甚至比上班的老师拿钱还多。上班的老师迟到、早退、请假都要扣钱,不上班的老师点名册上就没有名字,当然不在扣钱之列。至于工资册上学校有多少老师,恐怕只有校长会计知道。
女老师不上班大多是在家里抚育年幼的儿女,省下请保姆的钱;男老师长期不上班的都是另有职业,外面不少挣,工资也不少领。这些人除了有背景的就是有钱有势的主,辛苦上班的老师都是敢怒不敢言。
开始清理吃空饷的时候,大部分老师还不知道什么是吃空饷。当有某个新面孔在学期中间出现在点名册的时候,老师们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还可以这样,这不是明显的盗窃吗?不上班却拿国家的钱,这和窃国大盗有什么区别?
柳随风是越想越头疼,站起来做了20个扩胸动作,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坐回办公桌,拨出一个电话。
08
8月2号上午8点30分,职称评审工作开始,地点是小会议室。由柳随风宣布由校长黄海河任组长,柳随风任副组长,学校具有高级职称的老师任组员,一共7人组成这次评审小组。黄校长强调了要认真执行文件并注意保密,柳随风对具体程序和细节做了严格要求。
第一轮是评审资格审查。一是看评中职后是否满5年,二是看是否有县讲课获奖证书,三是看有没有微机过关证。
按学校要求,所有参加今年职称评审的老师,必须在今天8:30以前将档案交会议室,逾期不再接收任何证件。这其实是个老规矩,局里给的时间只有三天,评审小组也不可能等老师们陆续来交,只好规定一个硬性时间。
柳随风把档案排列好,环视了一下小组人员,说道:“这次评审共17份档案,我和李青负责中职证书审查,董林和刘天宇负责看讲课证书,申泉和赵彬看微机证。”
等两两结组坐好,柳随风抽出一份档案:“我们一个一个来,结束后全部文件归档,不要丢了证书或者混装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大家答应一声后便进入工作状态。
今天是个晴天,太阳依旧毒辣,预报中午前后有雨,现在看不出一丝雨意。会议室周边画了白线,线内竖着无关人员不得入内的警示牌。
黄海河离开会议室,只走了几步远,就出了一身汗。心里咒骂这个鬼天气,半个多月了还没有一点雨。刚推开校长办公室们,刘雅婷就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证书,急切地说:“黄校长,我这个证书刚找到,您能不能给送进去?”
刘雅婷是黄海河的妻侄女,如今四十出头。人很实诚,工作也踏实肯干,就是管不住学生,平时课都上不成,教学成绩更是经常垫底。一次班内两个学生打架,一个用凳子腿打破了另一个学生头,引起被打学生家长到学校大闹,就是在她上课期间。
这次她拿个证书来,不用说就是假的。看她焦急的神情,想起她的以往,不由得替她感到可怜。也不好太打击她的心情,也还得看妻子的面子,黄海河接了过来:“学校的制度你是知道的,我试试,看小组的意见。”
职称评审涉及到每个老师的切身利益,参与评审的都是本校的老师,彼此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严格的制度是根本做不到公平公正的。
黄海河48岁,身材中等微胖,头发杂白,原来是学校副校长,五年前老校长退休,推荐他成了现在的校长。他出名的心肠好,自到了这个学校,没人见他发过脾气。有人求上门来,从不好意思说个不字。经常在学校住,在校的时间最长,闲暇的时候喜欢打扫院子,好像少林寺里的扫地僧。
推开会议室的们,看大家都在认真工作,黄海河感到有些不自然,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柳随风看到了他,忙问:“黄校长,有事?”
“不好意思,刘雅婷刚拿来一个证书,看看能否用上!”黄海河将证书交给柳随风。
柳随风接过证书扫了一眼道:“这是假的,虽然教体局的公章是真的。”然后从另一个档案袋中找出个一模一样的证书,又拿出一个批件。
批件是每一次会议或比赛之后,颁奖的时候配发的情况说明。每个获奖者在取得证书的同时,一般复印一下批件存档。证书可以随时造假,某些单位的公章管理也不是很严格,原始批件也可以造假,但每个获奖者的复印件却做不了假。因此后面这几年评职称必须有批件,否则证书不于承认。
“你看这两个证,内容相同,颁发日期也一样,批件上却没有刘雅婷的名字。”顿了顿,柳随风继续道:“我们学校的获奖情况每学期都有登记,只要是登记之外的,除非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一律不承认。”
黄海河知道就是这个结果,反而有一种解脱:“那好,以你们说的为准。这也给了我们一个警告,无论什么人说什么,一切以公平公正为前提!”
09
第一轮资格审查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符合条件的有12人。柳随风用一张A4纸记录了进入第二轮评审人员名单,评委每个人签字后,和被淘汰的档案一起放入档案柜。
柳随风对人员进行了分工。李青的任务是看毕业证和参加工作时间,董林是看中职证书的颁发日期,刘天宇和柳随风核定证书的等级,申泉是看论文的发表时间和级别及其它需积分的小项,赵彬负责填写每个人的积分表。
参评高职的老师工作时间都在20年左右,证书是五花八门。往年的证书都是评中职后的才能用,今年是业绩证书和基本功证书都能积分,情况很复杂。
第一份档案的积分产生了争执,原因是班主任积分和辅导教师积分能不能累计。积分细则里没有明确说明,柳随风请示了局里,局里让看着办。
这里的辅导老师,主要是指团队活动。比如学校太极拳队,人员是由各班的太极好手组成的,出外代表学校,辅导教师是班主任或者不是班主任。如果该辅导教师是班主任不能重复积分的话,辅导学校太极队的工作就白干了。
但若可以累计积分,既是班主任又是辅导教师的人就有明显的优势,不担任班主任的就吃亏大了,而且班主任还有班主任费。
大家对事不对人,争论的很激烈,十多分钟还没有结果,目光都投向了柳随风。
“我是这样想的。上面把评职称的第一关交给学校,就是要学校利用评职称这个杠杆撬动学校的工作。所以我们思考这个问题的关键是怎样对学校的工作有利。”柳随风站起身,到饮水机旁接了一纸杯水,回到原位坐下,继续说:“我们学校的班主任工作很难做,好多人不愿意当班主任,有时一个班的班主任空缺,还得很费劲去做老师的工作。”
赵彬的年龄最大,是学校最早的高级教师,为人正派,工作踏实。听柳随风说到这里,很有同感:“是啊,有几次安班主任,柳校长怎么也安排不下,找到了我。咱们都当过班主任,需要担负的责任和那点班主任费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从文件里可以看出,辅导教师的积分设置,是为了均衡班主任积分,让不是班主任的辅导老师也有积分的机会。但从学校具体工作来看,如果不累计积分,是班主任的老师不辅导团体活动,会导致许多活动无法开展,我这个唱戏班班主也当不下来。”董林是初三年级组长兼一个班的班主任。今年春天上面要求戏曲进校园,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担这个担子,最后学校硬加给了喜欢唱歌的他。
柳随风看了看其他人,大家纷纷点头,这个问题算通过了。平时任具体工作久了,很难跳出圈子来看学校的大局和发展,也很正常。
中午黄校长在外面食堂订了盒饭,大家简单对付了一下,到下午五点半的时候,第二轮积分结束。
再次核对了一次积分,确保无误后,柳随风按积分由高到低的顺序,将名单和积分还是写在A4纸上。待各位评委签上名,交给了刚进门的黄海河。
黄海河深深地看了好大一会儿,拿起柳随风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柳随风,道:“拍照发到学校群里,再把每个人的积分表复印一下,张贴在公告栏里。”
“好,谁有异议,随时来找。”柳随风看了看一脸无奈的黄海河,走出了会议室。
10
今年一共是六个名额,夏枫红积分排第四名,任雪梅是第六名,比第七名李如身多1.5分。
李如身来到黄海河办公室。李如身和黄海河是一个村的同岁老乡,又是同时来到三中。之前李如身是县城南关中学副校长,黄海河是职工子弟小学教务主任。有一年职工子弟小学出了点事,黄海河主动为校长背了黑锅。之后那个校长到三中时,把他调入三中任助手,离任时极力扶植他,成为了现在三中的校长。
黄海河感到很惭愧。本来是一个村的发小,李如身当校长又比较早,现在是自己的副手,而且工作很实在,从来没有过喊冤叫苦。平时的荣誉也是极力退让,现在却以不到2分的差距落选,黄海河很后悔。要是多给一个县级荣誉就能有3分,李如身根本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李如身身材瘦高,戴副眼镜,脸庞棱角分明,透出一种精明干练的气质。
黄海河的办公室和柳随风办公室的格局一样,不同的是办公桌大了些,沙发没有掉腿,是两只,中间有个茶几。
李如身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看黄海河,自己点上了一根烟,一句话也不说。黄海河知道这位发小来跟自己置气来了,每次不满意都会这样,让他好气好笑之余,也有些无奈。
积分是严格按文件扣的,每个评委都签了字,绝不可能推到重来。黄海河也自个点了只烟,沉思起来。
让积分第六名的任雪梅让让?这个念头一闪,就觉得是个好办法。李如身是任雪梅在南关中学的老领导,任雪梅还不到四十,明年再评也不晚。如果这次能帮忙,黄海河不介意安排她任个中层。
知道没有自己的答复,李如身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黄海河只好自己出来,折进柳随风的办公室。知道他还在小会议室,用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看到手机上显示黄海河的名字,柳随风知道黄海河遇到了难题。
对于黄海河,柳随风还是很敬重的。不只是提拔他由教务主任到副校长,更是由于他把教学工作完全放心地交给自己,从不干涉自己的工作。
看见黄海河在自己的座位上抽着闷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遇上了难题。
柳随风紧紧关上门,避免外面的热气透进来,然后看向黄海河,直接问道:“什么事把老兄愁成这样?”
黄海河狠狠吐出一口烟:“还不是如身职称的事?他现在在我屋不走,你知道我惹不起。”
柳随风心里一轻,问道:“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任雪梅到教务处当副主任,这次职称让给如身。”黄海河眉间凝成一个川字,徐徐地说道。
柳随风对这种交易很反感,也理解黄海河此时的心情。但任雪梅是谁?她根本不会把这个副主任看在眼里,黄海河此时看问题明显落了下成。
突然间,夏枫红出现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顿时有了主意。
“任雪梅到教务处不合适,她在老师中间的人缘不好,不能服众。若教务处需要加强力量,夏枫红倒是个很合适人选。”
“你说的对,但现在我的头疼是如身的问题。这次你得给我帮忙,我讹上你了!”
“好,我承认被讹了,夏枫红也让她到教务处吧。”
“行!把如身的问题处理好,什么都好说。我这个发小,你知道的,那里都好,就是倔。”
“如身是好哥哥,这个事我包了!”
黄海河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拍拍柳随风的肩膀,点了点头,走出门时还没忘把门带严实。
半小时后,李如身推开办公室门,坐在柳随风办公桌的对面,神采飞扬:“老弟,谢谢你帮忙,这次回家不用听你嫂子吵了。今晚我请客,地点你选,一醉方休!”
柳随风忙活了一天,中午随便吃了点,现在确实是饥肠辘辘:“好,那就八仙阁,来个醉八仙!”
李如身疑惑了:“八仙?还有那六位?”
“评审组的几个,我是喜欢丢下弟兄们的吗?”看着李如身有些惨白的脸,知道被吓到了,老婆给的零花钱根本不够这些人的开销,连忙加了句:“老板结账,别担心!”
李如身这才放了心,讪讪地道:“那好,我赶个蹭场,下次单独请你。”
11
8月4号上午,积分前六名的老师来学校填表,柳随风也喊来了李如身。
在会议室给六位老师分发了高级职称申报表,详细讲了注意事项,强调不能填错,更不能涂改后,回了自己屋,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申报表,走进李如身的办公室。
看着柳随风递来的崭新整洁的申报表,李如身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知道别人要得到这份表会有多么艰难,有人甚至出了1万多元也没有整成。当然这份表不值那么多钱,值得震惊的是这份表后的名额和决定这个名额的力量。
许多一般人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一个电话。
柳随风刚大学毕业的那几年教高中。当时阳光帅气的外貌、卓越的学识和幽默风趣的教学语言,让他的课堂成为了最优魅力的地方。学生们都对他很折服,他也没有一点老师架子,倒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兄长。很多学生毕业多年后还有来往,这几年加了微信,更是沟通方便顺捷。
这些经常联系的学生中间,其中一个就是于斌,现在的市人事局职称改革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全面工作,这就是他这次大包大揽的底牌。
于斌是柳随风毕业那年教的第一届学生。当时,于斌的父亲突发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母亲受了刺激神经出了问题,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柳随风得知情况后,几次带人上门对他母亲进行诊治,对他家庭施与了力所能及的最大关怀,终于恢复了他母亲的健康,于斌也重回了课堂。
本来于斌的成绩很差,也是很调皮捣蛋的主,经过这次事件后,发生了惊人的转折,学习成绩到高二期末时全班第一,高考时是全校的理科状元,进入了南开大学。
大学毕业后考上国家人事部公务员,过了两年便得到领导赏识。去年为了有基层工作经历,被领导安排在市人社局挂职锻炼。人社局的局长是领导的老相识,主动安排他到这个官小权力大的部门,认为只有这样的历练,才能对得起老朋友的信任和重托。
当县职改办主任张海运接到于斌的电话时,幸福的声音都在颤抖,这可是自己一尊仰望的存在啊。当听到要多给三中一套申请表并说柳随风是自己老师时,感觉一扇高大的门扉已经为自己打开,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载满珠宝的貔貅向自己飞来,周身都是无尽的钱财。
这个打开阿里巴巴大门的钥匙就是柳随风。
今天早上柳随风还没有起床,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号码很陌生,迟疑地接了起来,没想到是张海运的电话。张海运他是认识的,自己评职称时找过他,到人家里送了一件古井贡,连杯水也没混上就赶紧溜了出来。这次的张海运和以前大不相同,让柳随风想起了高中课文上的变色龙。
柳随风坚决拒绝了张海运要亲自把那7份申报表送到家里的要求,自己骑自行车到县人社局大楼前时,张海运拿着表已等待多时。柳随风很客气,反而让张海运更加忸怩,双方约定了下一步的安排,柳随风采来到学校。
李如身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很感激地抓住柳随风的手:“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没关系,今晚你请客,小酒馆,每人一个,不倒不归!”柳随风抽出被李如身汗液沾满的手,随口定下晚上的酒场,若不然,他一定不能睡觉的。
小酒馆是李如身刚光顾的地方,倒不是他喜欢上那里的老板娘,主要是经济实惠,两个人两个菜两瓶酒,不超过50元。
12
将近中午的时候,任雪梅和夏枫红来,柳随风对她们填的表很满意。
任雪梅今天上身白衬衣把胸部的高耸衬托得很明显,藏青色的牛仔裤更是勾勒出臀部到修长双腿之间动人的弧线,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玲珑雅致,整个人有一种清尘脱俗的气息。看到柳随风和以往不一样的目光,心情异常舒畅:“今天中午我请客,谁也不许抢。”
那天柳随风让任雪梅回家找证书,找到半夜也不见踪迹,也想不起来落在了什么地方,第二天来见柳随风的时候,心情很是沮丧。柳随风和她开玩笑,说韩哥让你生气了,任雪梅却哭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让柳随风不知所措。一向开朗大方的任雪梅突然变成这个柔弱的样子,让柳随风产生强烈的侠义心肠,一股热切帮助她的愿望油然而生。但看她越哭越伤心,担心是不是家庭出了什么变故,老公的私生子败露了?不知怎么安慰,更不敢下手相劝,任由她哭了半天,反正那时候学校里也没几个人。
等她终于停止哭泣的时候,柳随风递给她一条毛巾,说:“这是前天学校发的毛巾,我没有用过,你擦把脸,万一别人看到,还说我欺负了你。”
任雪梅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把头靠进他的怀里,有点撒娇的味道:“就是你欺负了我,我要告你。”
一阵女人的体香扑鼻而来,柳随风瞬间意乱情迷,不由自主地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反正你就是欺负我了,你不能耍赖。”任雪梅把脸往他怀里挤了挤。
“别闹了,再闹我就犯错误了,你家老韩还不一棍子打死我。”
“他不敢,他若敢我就上他领导那里告他。”
“你是不是告上瘾了?”
“我告谁了,我只是说说,又不是真告。”
“那我不用挨棍子了?”
“当然。”
柳随风心里几乎被夏枫红占满了,任雪梅强挤进来,柳随风下意识里便腾出了些地方。在改革开放带来“性解放”的时代,柳随风的传统思想也受到很大的影响。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起初面对各方面的诱惑,柳随风总是努力克制,尽管相当辛苦,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纯洁。只是后来读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以后,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识,感觉自己对某些自然欲望的压抑过分了些,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自己也没有觉察。
面对任雪梅逼人的攻势,柳随风放弃了抵抗,当任雪梅仰起那张他早已偷偷心动的俏脸时,他酣畅淋漓地蹂躏了她柔嫩的舌尖。
也许是担心有人来,也许是不忍夏枫红知道后心受到伤害,柳随风克制住自己身体强烈的反应,把她推放在自己办公桌的对面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
“证书怎么也找不见,我也想不起来放在什么地方,我真笨!”
“就这件小事就要哭?”
“这是小事吗?今年我必须评了职称,不单单是涨了工资,更主要是有个副处的由头,明年调走后能有个好的职位。”
“到哪里?”
“卫生局,先弄个副科,以后看情况在说。”
“好,梅姐,提前恭喜你了。我打个电话。”
柳随风这个电话打给了市教科所的所长石祥。石祥是赵福生在酒场上介绍的,明确说教学工作上有事直接找他。这次听柳随风说明了情况,一口答应下来,说重新做个证书,明天送来,柳随风急忙说好。
就这样,任雪梅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证书很快就到了手中,把任雪梅震撼得失神了半天。
想到这里,柳随风也不反对任雪梅请客,她也不差钱。于是扭头对夏枫红说:“好!梅姐说了,咱们都得听,谁让人家是大姐头呢?是吧,枫红!”
“是,强烈同意,这次吃定梅姐了,饭店一定要上档次。”
“下次我和随风肯定吃的你渣都不剩,你信吗?”
“我皮糙肉厚,没你鲜嫩的梅姐肉好吃,怕你们吃不下。”
“没事,随风的牙口好。”
看他们说话越来越露骨,尽管自己很愿意听他们斗口,但还是不能太过分,于是站起来说:“好了,这次我们上八仙阁,谁也不要开车。”
正准备出门,李如身走了进来,看没有了其他人,柳随风拉住他就往外走,一行人直奔八仙阁而去。
13
11月底,夏枫红、任雪梅、李如身得到了职称评审通过的消息,一个月后拿到了中学高级教师专业技术职务证书。
这年年底,于斌升任市人社局副局长,张海运也被县人社局明确为正主任科员。
第二年春天开学的时候,黄海河升任县教体局副局长,柳随风接任县第三中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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