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些预想不到的，才是人生的滋味
01
我甩下宋纪洋独自打车回到家，手机屏幕上显示微信已有几百条未读信息，不用说，闺蜜群里肯定又炸锅了，至于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纯粹在八卦却无从确定。
我洗了澡，换上睡衣，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顺手点开微信，复习着聊天记录，除了那些八卦脑补我和宋纪洋见面情况的话题，还有夏格的事，柳林回来了。
夏格从来没有想过婚姻会令一个人如此孤独，这种孤独感还和单身时不一样，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瞬间变得那么陌生，就像两个人之间突然就横着一条沟，明明一伸手还能碰触到彼此，但再也无法相拥，柳林的心到底在哪里？夏格已经没有把握了，她捉摸不透了。对于每个为爱而生的女子来说，若没有了爱情，婚姻便成了低头可见的万丈深渊。
02
其实，在夏格定位到柳林去了那个陌生城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一种恐惧、无助、纠结的情绪里度过。想了很多，几乎每一种可能性都想到了，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眼睛像她，大大的，圆圆的，睫毛很长很密，微微翘起来，但整个眉眼看起来，又跟柳林神似，带着英气。生命多么神奇啊，竟然能把两个人的样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还看起来一点也不唐突，反而那么漂亮，比他们两个人都要漂亮，怪不得大家都习惯把孩子称作“爱情的结晶”呢。夏格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小脸蛋，整颗心都快化了，顿时觉得，拥有她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至于柳林爱不爱自己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去尝试那件事，假如她不去定位，那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城市名也不会像根刺一样生生扎进心里，就连看电视时天气预报里主播报出这个地名时，她都能感觉到一阵心疼。接着，她又细心地回想着最近柳林对自己的态度，企图从某些细节里找到更多可以说服自己不再追究这件事的理由，可回忆太不靠谱了，让夏格一下觉得柳林根本没变，他还是深爱自己的，又一下觉得不对劲，好像自从怀孕后，柳林对自己就已经没那么热情了，至少，没有像曾经期待的那样宠溺着自己。夏格甚至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柳林最近一次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离最近一次热烈地拥抱自己又相隔多久了。
柳林回来的时候，夏格正在逗女儿，她故意没有搭理他，一脸不高兴，明显在生闷气的样子，她想柳林肯定能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会来问她，那时她就可以质问那件事并要求他有个合理的解释，谁知木讷的柳林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似的，跟往常一样，抱了抱女儿，也没表现出特别的亲昵。不是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么？可他这是见情人的态度吗？夏格越想越生气，便转身自顾自地进了卧室，并重重地把门关上，就像对柳林宣告“本王生气了！本王很不爽！”
夏格躺在床上，仔细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她内心里是希望柳林马上跟进来的，然后两个人坦诚布公地把话说开。
03
5分钟过去了……卧室门始终没有动静，客厅里的女儿正在咿咿呀呀地跟柳林交流着什么。10分钟过去了……柳林还跟没事人一样，他是真的没有发觉气氛不对呢？还是故意置之不理？夏格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已经受够了柳林这种“闷葫芦”般的性格，真的会让口直心快的夏格崩溃。于是起身，气冲冲地打开门，走到柳林跟前说“柳林，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又发什么神经了嘛～我一回来就摆个臭脸！”柳林一进来就不耐烦地说道。
“你看出来我不高兴了啊！我就问你一件事，我生妤公主的前两天，你不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杭州，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夏格尽量控制着情绪，没让自己吼出来，但声音里已经明显带着抖音了。说完看着柳林，夏格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渴望从他脸上看到内疚或者慌张，似乎那样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杭州？”夏格渴望中的内疚和慌张并没有出现，反而，柳林镇定自若，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你去那里干什么？去见谁？到底有什么事比你老婆生孩子还重要？”夏格一想到临产前的日子，情绪就已经有点失控了。那是一段特别难熬的经历，双脚已经浮肿，平时穿37码的她，只能塞进40码的鞋了，整个身体已经笨重到走路都艰难，活像一只企鹅，更要命的是，连睡觉都困难，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很难找到一个舒服的合适的姿势，她渴望柳林在身边，可以给她腰后垫一个枕头，哪怕只是给她倒一杯水，但因为柳林工作的特殊性，夏格都没享受过那样的待遇，但她选择了理解，最后只是希望在临盆时柳林能回来，陪她一起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
“你监视我！就说明你并不信任我，那你觉得我的解释还有意义吗？”柳林反而质问起夏格来了。
“你连解释都不解释，怎么就确定没有意义了？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去那里干什么？见谁？为什么非要赶在那样的时间段去？”夏格终于吼了出来。
“我不是犯人，别拿你审问罪犯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如果你信任我，会监视我吗？”
“你不要回避问题，也不要转移话题，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夏格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明明是柳林理亏的，退一万步，他至少也欺骗了自己对不对？
“哥们在那，喊我过去玩两天。”柳林理直气壮地给出了这样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在夏格眼里几乎等于敷衍，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哪有那么缺心眼的哥们呢？明明知道人家老婆已经临产，随时都可能发动生产，还喊他去玩？这简直是夏格听过的最蹩脚的借口了。
“就这样完了？柳林，你觉得我是傻逼吗？”夏格几乎是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些话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柳林会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甚至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表现得理直气壮，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态度。
04
接下来，无论夏格如何嘶吼、哭泣，柳林不再多说一句话。夏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也下不去，最后被内心里深深的失望与悲凉一点一点吞噬。其实，夏格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已，就算解释不合理，那也只需要哄哄她，态度软点，真诚地道个歉，她也会让这件事过去，从此不再提起。可整个沟通过程都令夏格意想不到，并觉得极其失望与愤怒，她没想过柳林会是这样的态度。
那一晚，夏格和柳林开始了冷战，相对无言，谁也不理谁，双人床上的两个人，隔得远远地躺着。夏格突然开始怀疑起婚姻来了，到底是什么让两个相爱的人要争锋相对彼此伤害呢？夏格失眠了，而旁边的柳林却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男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呢？怎么可以没心没肺成这样？
夏格转过身，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看着已经睡着的柳林，这个她跟闺蜜们描述的360度无死角帅，眼神深邃、轮廓分明的男人，她突然想起纳兰性德那句“一生一代一双人”，再次泪如泉涌，这是她对爱情对婚姻的全部理想。尽管她已经哭得全身痉挛，啜泣声已然无法压制，但身边人一动也不动，她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闭着眼睛装睡，实际上是根本不想理睬。
哭了一会，夏格看到柳林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她神使鬼差地悄悄下了床，生平第一次翻看了柳林的手机。两条不知道是忘了删还是来不及删的短信映入眼帘——一个陌生号码道：“你出差回来给我带礼物了吗？”，柳林回：“我就是你生命中最好的礼物！”
夏格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浑身无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为何整个身体在下沉，而灵魂却飘起来了呢？脑海里一片空白，忘记了哭，也忘记了应该要有怎样的反应，“我就是你生命中最好的礼物”，柳林竟然能说出这样的情话，那夏格认识的、爱的嫁的、还和他生下女儿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柳林呢？夏格也不知道了。
----------------------------------------------------------------------------------------
第六章
我不是想跟你做朋友1
每次打开微信，我总觉得自己就是开篇那个站在星球上的人，内心就会升腾起无边的孤寂，当这种代入感越来越强烈时，孤寂过后便开始恐慌。
我明明拥有着那么多的朋友、闺蜜，家人在身边，事业也还算顺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那样光鲜亮丽地存在着，每发一条朋友圈都能收到满屏幕的赞与评论。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同龄人中间的佼佼者，工作与生活中均不乏各式的赞誉，但我却始终无法从拥有的这一切里获得圆满的幸福感，都带着缺憾，永远都带着缺憾。
我曾经试图沿着这种深沉的无可奈何的缺憾感一直走下去，直到明白它们究竟源自哪里，但未果。我是自卑的，从小便是，我也是孤独的，那种孤独又迫使我用一种极其充实的方式去生活，也用一种接近于疯狂的方式去工作，我得到了很多，比如还算优越的生活条件、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一个看起来清晰而可实现的事业版图，我也珍惜着这些，并觉得它们于我而言是多么重要，但内心深处那个时刻散发着孤寂、悲凉感的黑洞依然没有填满，正是因为它，令我整个人都无法轻松热烈起来，并且，令我的内心充满着变态般的冷静与理性。
然而，我又不是冷血的，同样可以感觉到悲伤、开心、温暖并有所期待，不然我又怎么会在葛明扬给的温暖里沉浸多年呢？只是我会不由自主地把所有情绪隐藏起来，只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么从容、淡定与豁达。其实我就是对自己太狠了，并打心底里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理所当然，容得了我随便撒野。因此我只付出，并不索取，对别人更是毫无要求，所有人觉得我这是包容，只有我明白，这只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我怕那种浓烈得化也化不开的失望与悲伤。
我静静地看着夏格在闺蜜群里的叙述，看着她们愤怒、伤心、嘶吼，还有安慰、拥抱，我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知道，语言终究是苍白的，她该承受的一切痛苦与纠结我们分担不来一点点，除了陪伴，我们还能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呢？尽管我什么也没说，但内心里同样被深深地划了一刀，趟着血，被人心易变，被爱恨无常，我亦开始觉得恐惧起来，因为，我自己跟夏格一样，还对爱情与婚姻怀揣着文学化的完美期待，我不相信自己会是个运气好的人，反而，我更相信自己常常会被命运捉弄与为难。
那天中午，我和安玮、新的区域经理、还有两个客户一起吃的饭。我是自己抱着两瓶45度白酒带着助理去的，平时我很少在应酬场上喝酒，但那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喝，并且想喝醉，也许是想借着酒劲将内心里的委屈表达出来。醉是真的醉了，一回到家就吐得一塌糊涂，但委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安玮说，和那家公司合作了半年，不仅大客户没能公关下来，就连我曾经开发出来的市场都已经快丢完了。
他说：“清贝啊！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挺不厚道，但董事会给我的压力也很大，你知道的，一个市场长达几年攻不下来，我们每年却投入那么资金在研发生产与市场开发上，没有业绩，就没有话语权。”
我说：“安总，我完全可以理解，做企业的，都不容易，什么也别说了，都在酒里。”那天，安玮和我都喝多了，我被助理送回家，分别时看着平日里腰板挺直、一脸精明的安玮弓着身子，一脸倦容地被旁边人搀着，踉踉跄跄朝车上走去的背影，我顿时有种不明言状的心疼，想起这半年来，我不动声色处心积虑地与他抢夺市场的行为，不禁舒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又将开始并肩作战。我没有什么负罪感，因为商场里，竞争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存在方式。
醉酒后我在家休整了一天，紧接着我就要去北京出差了。出差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上要拜访供货商考察产品，下要见客户，还约了北京的闺蜜周诗雯喝下午茶，最后一天要顺便去参加一场青年创业峰会，其实我对这样的创业论坛、创业联盟、创业峰会兴趣不大，我去的主要目的是主办方邀请了奇点大学的嘉宾演讲，我想去听听，进行下头脑风暴，因为这段时间我的状态实在有点糟糕，我必须马上调整过来。
助理给我订的最早的航班，我凌晨四点就起来开始化妆，再驱车赶往机场，竟然也差点迟到，几乎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人，我刚进飞机，舱门就马上关闭了。
邻座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面容清秀，眼神专注，高鼻梁，白净的皮肤、清瘦的体型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斯文，但又散发出一阵阵高冷的气质，令人产生一种不易接近的距离感。我提着行李，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小声地跟周围的人说着：“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并一边举起行李箱，打算自己把行李放好，空姐也过来帮忙。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准备站起身来让我进到靠窗的位置，突然，我的手机一个不小心就滑落下去了，那时他已经处于微微起身的状态，我那部套着超厚金属外壳、贴着钢化膜的iPhone 6PLUS保持垂直向下的姿态一点不差地砸向他裆部，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巴，防止自己不由自主地“哎哟”出来，因为当时我自己都感觉到痛了。
我看着他强忍着疼痛，但微微起身的姿态还是没能保持住，又重新整个儿坐了下去，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偷偷地“嘶”了一声，尽管特别特别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突然，他“嗳”地叫了一声，并迅速站了起来，我抓着手机愣在那里，等等，让我仔细回想一下，手机怎么回到我手里的？不是他捡起来给我的，也不是空姐，也不是前座那个秃顶的大叔，更加不是我的手机自己长了脚，我也没有吸星大法特异功能，天啦啊喂～冷清贝，你是自己伸手去抓回来的！抓！回！来！的！是用你那支邪恶的咸猪手从一个陌生男人的敏感地带抓回来的！请问，哪里有地缝？让我去死吧！
我下意识地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以为那样能多挡住点我的脸，哦NO，我已经没脸了，就在刚刚，当我把自己的右手伸向一个纯洁少男的裆部时就已经全部丢完了。我迅速地越过他，坐到自己座位上，飞机已经开始滑翔，我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应该是失重感造成的。
等平稳后，邻座开始拿出kindle在阅读了，我的包包里装着一样型号一样颜色一样开机封面的kindle。我开始在内心里琢磨，要不要道歉？如果不道歉会显得很没教养吧？可是道歉的话我怎么说呢？毕竟刚刚那么尴尬，会不会再度引起尴尬呢？我砸到他的蛋了耶，听宋纪洋说，男人蛋疼是一种特别特别难忍的体验。我的脑子里突然脑补出“砸金蛋”游戏的界面，天啦，砸碎了我怎么赔得起？还是道歉吧！
于是我做了10秒钟心理准备，想跟邻座说：“刚刚对不起啊～没事儿吧”，等我说出口，却变成了：“不好意思啊～刚刚砸到你的蛋了～”。去死吧，冷清贝，你是早上拉屎的时候把脑子扔马桶里冲走了吗？人家会报警的吧？告你性骚扰！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铁窗泪》的旋律，疯了！
邻座很镇静地看着我说：“没四（事）儿～砸不碎～”，这伙计是东北人吧？怎么语调都自带喜感的，有种二人转的味道。但我决定闭嘴了，我不能再说话了，今天我没带脑子。
但是那货怎么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呢？眼神一点都不带躲闪的，他不会想报警吧？不对，他不会想报复吧？会把他手里的kindle砸我胸上再抓回去吗？有这么有仇必报的人吗？但这货看起来挺像谦谦君子的啊！
我要不要用东北话吼他一句：“你瞅啥？”不行不行，万一他说瞅你咋滴？然后揍我咋办？不怕不怕，湿吻（周诗雯的昵称）在北京等我呢，我吻姐可是东北一姐，就他这个小体格子，分分钟撂倒他，简单得跟0一样，我顿时觉得充满了安全感，于是直了直腰，把头偏向窗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