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今天金先生过世了,应朋友所请,写一篇文章,怀缅我们曾经无数个无法成眠的夜,饮酒醉论武侠的青春时代,小子斗胆,挂一漏万,书不尽言,写就了这篇文字。
我无法说明我此刻的感受
就像当年,第一次翻开《倚天》时的感受
一个新世界的震撼在心头拔地而起,冲天而立
如今,又切切实实感受到一个时代的结束
先生之义,山高水长。
先生写朋友之交,是以乐理道明,衡山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一节中写出著名的——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
于《天龙八部》“水榭听香 指点群豪戏”一节中,借语嫣之口道出,一个大丈夫应有之品行——男子汉大丈夫,第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才干事业,第三论文学武功。脸蛋俊不俊,有什么相干?
这话出自语嫣之口,却实在是金先生心中所想。
《书剑恩仇录》中乾隆皇帝赠予陈家洛的那块玉上写明了一个谦谦君子的姿态——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白马啸西风》中写出了无数个单相思,最后留下了一个永远无解的问题——那就是如果你深深爱著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甚麽法?
因为是“深深”,所以无解的。
最后李文秀骑上早已年迈的白马,慢慢往中原去了。
但是——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倚天屠龙记》,少室山下,那念诗的老僧,郭襄正要问你,如何才能做到“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射雕英雄传》书末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与郭大侠曾有一段关于英雄的论断:
成吉思汗勒马四顾,忽道:“靖儿,我所建大国,历代莫可与比。自国土中心达于诸方极边之地,东南西北皆有一年行程。你说古今英雄,有谁及得上我?”
郭靖沉吟片刻,说道:“大汗武功之盛,古来无人能及。只是大汗一人威风赫赫,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流了多少孤儿寡妇之泪。”
原来千古以来,杀人最多,是称不得英雄的。
《碧血剑》中老街的尽头,那段老翁的唱词,而今声犹在耳
他唱的是——万里霜烟回绿鬓,十年兵甲误苍生
读来,泣数行下
《飞狐外传》中的少年英雄胡斐,不为一切所动,只要伸张正义
人是可以不为外物所动的,但却极难不为面子所动:
无数江湖豪侠给胡斐面子,只求他一件事,最后我们的少年英雄,不为面子所动,令人折服。
《雪山飞狐》中,十八年前的一段往事,却牵扯“胡、范、苗、田”四大家族,近一百年的恩怨。
玉笔峰上,众人一一道来,令人汗颜。
《侠客行》中的侠客岛今年如今不知是否还要炖上一锅腊八粥。
那石壁写的原是李太白的得意之作,其意却在于形。
佛家讲求不立文字,能破除外物,方能归于内心。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断崖边的那句十六年后相见,曾经令多少人泪目,如今读来依旧感怀万千。
《鸳鸯刀》的秘密原来是,仁者无敌——鸳刀长,上刻仁者,鸯刀短,上刻无敌。
一个不是阴谋的阳谋:有了仁爱之心,便有了绝对的不败。
《连城诀》中那个深夜”梦游砌墙”的万震山
——不错,他果真是在砌墙!脸上微笑,得意洋洋的砌墙!
曾让年少的我夜不能寐,这是我少年时代,读过的最恐怖的情节。
我所读过的香港作家中,金先生的作品读的最多,重复的次数也是最多,有时一部书读完后,甚至能立马从第一本又从头开始读起。
曾心醉于令狐冲的潇洒自如、萧峰的义薄云天、郭靖的侠肝义胆、任教主的狂放不羁、赵敏的任性大方、小昭的贴心可人、黄蓉的机灵古怪……
这些成语,本是没有意义的,但是这些江湖人物赋予它本来的意义
这些人物,每一个都不一样,有时候,宁愿相信他们是真实世界的人
江湖有了他们才有了精彩
像是许巍写的歌: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金先生,一路走好
我永远的、不可忘怀的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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