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一）

对白（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们怀念童年，并不是怀念那时的晴空白云，皮筋、沙包和纸牌游戏，吃不完的冰棍和抄不完的歌词本，而是年少无忧的心境。

孤独是我们拼命写好作业以得到老师一句夸赞，是我们独行的上学、放学路上口里哼不完的轻快歌谣，是我们用啤酒瓶养着的小蝌蚪，是我们种下的歪歪扭扭的小柏树，是我们一路散落的渐行渐远的小伙伴。也是我们不得不去往的远方。

而最终，我们成为整个小学时代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写下无数篇模范作文，对生活进行最纯粹的还原，如今却再看不到那样真切、清晰而明朗的场景。

歌谣的旋律渐渐被风吹散，成为一个时代不可磨灭却无处可寻的记忆，如空旷辽远季节里翻起的一片苍黄而汹涌的风沙，从指尖细细漏下。

啤酒瓶里的小蝌蚪在我们欢快的目光中长出后腿、前腿，变成大蝌蚪，却未等游向欢畅的河流、栖于幽静的田间，便寂静地长眠于困着的透明玻璃瓶里。年少不知好奇、执着和追逐，也是一种残忍。

刻着我们名字的小柏树横七竖八地长大，间歇性枯黄，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又像个随时会老去的大人。它仿佛长成了时间本身，披满风霜，从密疏不均的枝叶里长出栩栩如生的岁月，苦乐无形，生死不念。

那些小伙伴，像我们后来在茫茫旅途中窗外掠过的平野、山川和河流，似曾相识，一刻不息，却再无法置身其中，郑重道别。

如年少一场不知所终的梦。在很多个微怔的清晨醒来，都觉得仿佛岁月在心里，在梦里，静默地躺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