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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难越(三)

关山难越(三)

作者: RE秦叶烜 | 来源:发表于2019-01-05 16:09 被阅读13次

      文/秦叶烜

    第三章  同途殊归

      郭思佳是站在一堆孩子背后看他们玩玻璃弹珠的时候,认识了汪自维。

    她觉得他们很像,这是她看到时他的第一感觉,但很快,她有点微妙的感受。一直站着没有动的郭思佳突然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玻璃弹珠精准打击目标,虽然不合乎规矩,但大院的孩子对她都是很友善的。她走过去拾起了自己那颗和赢得那颗玻璃弹珠。

      “小数学家,你为什么不玩?”

      汪自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郭思佳是在问他,他看起来像在发呆,实际上是在回想刚刚那一弹珠打出去的角度。思维蔓延开来,也就没有精力管身边人的在说什么。

      “你这样可不礼貌啊,小数学家。”

      “啊?”汪自维反应过来了,他抱着手里的垫板扶了扶眼镜,侧着身子一脸茫然地盯着郭思佳。

      “唉,看来你真的适合一个人研究数学题。”郭思佳撇嘴笑笑,转身蹦到在院里放置已久已经沦为孩童玩具的水泥管道上。

      “拿好。”她把赢来的那颗玻璃弹珠扔向汪自维,不出所料的,他没有接住。看着他急匆匆捡起弹珠的样子,郭思佳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这我不能要……我妈不让我玩这种东西……”汪自维急了,他该回家了,再不回去,母亲的穿脑魔音就响彻大院的天空了。

      “这种东西?这是哪种东西?你不想要?”郭思佳坐在管道上,也不顾脏不脏,只顾着问眼前的男生。

      汪自维不安地看向楼上,害怕母亲等不及下来揪他。继而他收回目光,端详起手里那颗弹珠。

      蓝绿色的内核,形状标致,看起来像猫的眼睛。他没玩过这种东西,不过毕竟是孩子,心里还是蛮喜欢这些看起来很漂亮的小玩意的。他转念又想到母亲那张凶残的脸,不禁抖擞了一下。

      “我真不能拿,我拿回去我妈会杀了我的。”汪自维一本正经的解释让郭思佳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别管那些,你就告诉我,你想要这个弹珠吗?”

      “嗯……”汪自维还是点点头。

      “那就想办法藏好它,别让你妈发现。你想拥有它,就得吃点苦。”郭思佳从管道上走下来,背着手俨然一个小大人般地教育着他。看着汪自维仍是一脸呆滞,她只好替他那在反抗家长方面一无是处的小脑袋瓜想主意。

      “你塞口袋里不行吗?”

      “我妈会搜我兜。”

      “那你含嘴里。”

      “含不进去。”

      “有了,你塞袜子里,换鞋的时候踩在袜子底不就行了。你妈查你兜的时候你可别主动露馅了。”

      汪自维刚想反驳,转念一想自己的拖鞋正好是不露趾的,这倒也是个方法,只是有点硌脚。

      他收起弹珠,打算上楼的时候再放进去。

      “哎,你别走啊,你现在就应该放。我看见你妈刚刚在窗户口看你呢,一会她就下楼逮你了,你信不信?”

      汪自维真的怕了,这个坏笑的女孩明显深知他的软肋,他蹲下来迅速把弹珠放进袜子里。转身回家刚走没几步,碰上了下楼的母亲。

      他撇撇嘴乖乖跟着母亲上楼,袜子里有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隐瞒母亲的秘密。他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他的第一次反抗,成功与否几分钟之后就见分晓,但他的兴奋掩盖了害怕。

      他感觉到那刻弹珠在咯他的脚,他不觉得疼。郭思佳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突然看到男孩右手偷偷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

      她笑了,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

      该回家了。她的“放风”时间也结束了,今天下午的任务是读资治通鉴,写书法,她不能忘记。她一边走一边想,他们很像但同时又不太像,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很模糊,她想不明白。

     

      小升初全市统一考试那天,郭思佳看到了汪自维的父亲,他很庄重地来送自己的儿子的考试。郭思佳一眼就觉得他的父亲像个学者,和他身边站着的汪自维的母亲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想这个男人不管是不是研究某方面的专业人士,看起来都很严格。郭思佳很少看见他的父亲,看见的几次也只有他急匆匆下楼坐车的背影。

      郭思佳从小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人,但她自己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这来源于她的家庭教育,她改不掉,不管她有多么厌烦自己优等生的样子,聚光灯照在她身上时,她照样戴好面具循规蹈矩地表演。

      离考试开场还早,父亲看到汪自维一家人,很自然地就带着她过去打招呼。她和汪自维初识的时候,汪自维的母亲很谨慎,当她听说了郭思佳在学校的表现以及她的儿子和郭思佳一起被称赞时她的态度才有所缓和。“优秀的人自然应该一起做朋友”这是她的回应,汪自维和郭思佳都不喜欢被贴这样的标签,他们各自对“优秀”有自己的理解。

      家长留在门外相互奉承,两个孩子偷偷溜走。这是两个人的惯例,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开,不愿意听家长那些虚伪的陈词滥调。

      “考试有把握吗?”先开口的是郭思佳。

      “我俩之间不用问这种问题吧?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汪自维没有看她,只是眼看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也对……”

      “我说,我俩可一定得进同一所初中,不然我可就完了。”汪自维看向郭思佳,一脸诚恳。

      “为什么啊?”郭思佳问他,她的心跳明显快了许多,没有思考就问了出来。

      “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啊,你不是知道吗”,汪自维一边回答一边看手表,“快进考场了,咱们走吧。”

      “嗯。”郭思佳随他站起身,不经意间笑了起来。

      出考场的时候,郭思佳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那是一种虚幻的感觉。一个半小时前一切都是正常的,和父亲告别,进考场,发试卷,还有这些之前的,和汪自维说话。可答卷的时候自己是怎么了?

      她说不清,只感觉身边的景物像是被蒙了一层雾。第一题是写词语……第三个词她就乱了……她为什么这么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拼错了,是的,又错了,第五个词她又出状况了……

      怎么就这么委屈,她控制不住地流起了眼泪。下楼时她看到了汪自维也从他的考场出来,他看起来挺开心的,一边整理书包带一边还和认识的人说笑着。郭思佳看了他一眼就跑下楼了,汪自维没有看见她。

      从那天开始,郭思佳就不愿意见汪自维了。不管他怎么敲门,郭思佳就是不愿意开门。在院里碰上,郭思佳也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走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到初一下学期,郭思佳主动来找他,他们才重新开始说话。

      郭思佳是大家眼里的乖乖女,老师家长好友都这样看她。

      在她的世界里,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她称之为“反抗美学”。在她的理论中,一切服从的背后都是反抗,服从是最基本的反抗。只有服从,才能获得反抗的权利。

      在长大的过程中,她渐渐明白了,其实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一切只是交换而已。

      用此交换彼,此彼之间就会有权衡和判断,玩乐和学习,研究和读闲书,这些充实着她日常生活的东西皆然。

      当她这样想,她发现周身的事物她基本可以处理地游刃有余,日常生活都是清晰明了的,她一直这样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着,直到汪自维出现。

      她知道汪自维要比她和汪自维初识的弹珠事件发生要早得多。其实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女孩心细,在老师那里听说男孩之后就找时间窥其真人面貌了。加上大院里消息流通性强,像汪自维这样的特殊人才自然是饭后的谈资。父亲提他,说是欣赏这个小孩沉浸在一门学科中的态度和精神。父亲引经据典,什么淳于髡季羡林都出来了,她安静地听着,心里想的却是汪自维长得可要比淳于髡好看多了。

      她戏称他为“小数学家”,是希望听他辩驳,可他没有辩驳。是自信还是麻木?她当时正读鲁迅的作品,喜欢用“麻木”这个词,她的思考中也总用这个词形容她看到的人。后来了解之后她明白了,汪自维不是自信也不是麻木,是他懂自己的目的,不想破坏自己叫他“小数学家”时获得的乐趣。

      懂了之后,她再也不叫他这个外号了,嫌他的名字麻烦,她直接叫他汪维,音同王维,但他身上可没有诗人的影子,这么叫就更有趣味了。

      她承认的是,从相识到那场伤心之试,这期间她一直对汪自维颇有好感。她总是想到他,读诗时想到,看小说时想到,总是想到。听到汪自维说一定要上同一所学校时,她慌乱了。

      这慌乱在后来的她看来,是经过自己修饰的,自然也是不真实的。那是小女孩特有的情感滤镜带来的,所以那场考试的大败,也是……每每想到这里,她便强迫自己想想别的,她不可能去恨汪自维,甚至不可能责备他。

      但她还是失败了,这无法否认。“一次就是从来没有。”她忘了这句是哪国的谚语,她知道的是这是对的。因为自己只能考一次升学考试,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出状况结果会怎样,无法想象的同时这想象毫无意义,所以每次也都强制自己停止思考这个问题。

     

      初中是个不太好的中学,师资力量不行,风气还算可以忍受。汪自维上的则是全市第一的初中,很有名气。一开始让郭思佳觉得戏剧性的是,两所中学离得不远,她不能完全放心的逃跑。

      郭思佳后来看开了,原因来自于一个男生。郭思佳是个忽略时间的孩子,对她来说,所有的创伤是否能够愈合与时间长短是无关的,要等时间来治愈她,还不如把伤心带进棺材去。所以那个男生的出现,实际上彻底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那个男生叫林凯。

      郭思佳第一次见他是在课间操的时候,初一新生课间操在第一周集中练习,一周后才跟着大家一起做。郭思佳学得很快,被老师赋予领操的任务,她安然接受,从小到大她都是领操,看来上了初中也逃不掉。

      林凯当领操则完全是另一个原因,他太调皮了,在在队伍里做操简直是捣乱能手。班主任的想法就是让他领操,站在队伍前面,或许能安分一点。让班主任没有预料到的是,捣蛋是不分时间和场合的,林凯作为领操,成功逗笑了好几个班的同学,而广播操也被他打成了一套太极拳。

      郭思佳想不注意到他都难,毕竟校园生活里这些小佐料是很值得品味的。她一边认真领操,一边看着林凯的姿势偷笑。

      没到一个星期,林凯就被老师拉到队伍最后了,郭思佳看到旁边班级换了领操的人还愣了一会,她朝后望着,才发现林凯正在队伍最后挨训。看他的样子,是在向老师保证不再捣蛋了。

      郭思佳靠着自然的反应心不在焉地带完了操,她发觉自己一直在想林凯。这种想和她曾经想汪自维的时候是不同的,这是一种牵扯她一切感官的想。她的感知中身边做操的人和操场成为了一个灰色的矩阵,而后方一个小点一直闪啊闪,那是林凯所在的位置,矩阵中唯一发光的地方。

      就是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发觉,她喜欢这个叫林凯的男生,但这种喜欢和她对汪自维那种是不同的。大概是……真正的喜欢?她这样想,才明白自己单方面和汪自维的赌气是那么好玩那么孩子气的一件事。

      那种情感不叫喜欢,他们两个太相似了,只能是知己。同时,她在想,或许从明白自己真正情感的这一天起,她和汪自维才算是真的要走不同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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