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曹利君

榕树街上没有一棵榕树。

但是，这条街上，却有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你知道全世界最好的水果吗？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不是香蕉，不是苹果，不是鸭梨。总而言之，全世界最好的水果，不是香蕉苹果大鸭梨。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是一个人。一个卖全世界最好水果的小摊贩。

又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人是不能吃的。

新社会，不能人吃人。

新社会吃水果，吃最好的水果，吃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出产在马路上，出产在小摊贩扯着脖子的吆喝中——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我这是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快来买吧，买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走过这里的人，开始的时候，会微微一愣，继而满腹狐疑：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当然不信啦。

整条街上，卖水果的，又不是这一家。

凭什么你家水果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吹牛吧，扯淡吧，闹着玩吧。

你就吹吧，你就扯吧，你就闹吧！

很真实呀。

卖全世界最好的水果的车子就停在路边，电子秤就摆在路边，他就站在路边，吆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严寒酷暑，冻不死晒不蔫巴。

刮风下雨，吹不走浇不灭，就一风雨无阻。

这吆喝时高时低，时长时短，高高低低，长长短短地，不绝于耳——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大人们还是不信。

可是，孩子们信啊。

爸爸爸爸，我要买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妈妈妈妈，我要吃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爸爸妈妈，都希望自己从大粪坑里爬出来的孩子，出污泥而不染，永葆纯真，永葆一颗童心啊，怎么会当着孩子的面儿，拒绝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呢，怎么能说全世界最好的水果，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买买买，一定买。

一定买，买买买。

当然是买全世界最好的水果啦！

年深日久，孩子们都相信，经常走的这条街上，有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大人们也相信，全世界最好的水果，是这条街上一个人一个小摊贩的名字。

他从哪里来，不知道。

他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他是卖全世界最好的水果的。

于是，都叫他是全世界最好的水果。

有一天，又有一天，卖全世界最好的水果的没来。

人们不习惯哪，互相打探：

你知道吗？

唉，都摇头，都不知道，都感到遗憾，甚至扼腕——

多么想念全世界最好的水果啊！

2018年11月2日星期五写在长春于家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