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重游故地，是很平常的事。离开了，却滋生起了回忆、念想。去看看那些记忆里的老地方如今的样子，探究离开后的人事变迁，了却一些心事，满足某种情怀，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于我而言，重游这个"故地"，多年来，时间和勇气都离我远远的。不过，幸运的是，这次我因故来到了与"故地"相邻的城市，并且几天后还有了空闲时间。虽然"近乡情怯"，几番犹豫之后，我还是调转了车头，来到这个离开了多年的地方。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一、他和他的工厂

我终于又看到他当年创办的工厂了。那时空旷的厂子周围，已经布满了新的厂房和其它建筑，因此，我是在走错了几个路口后，才找到工业区大道边上的这个厂子的，厂子样子还在，轮廓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个电动闸门。只是围墙里边原来的一侧空地也盖起来了，原先凹形厂区如今围成了满满当当的一片。

当年他来这开始新的创业，他没日没夜苦干，没等这个有六亩地厂区，三千平方车间的工厂完全建成，就一边建设一边招员工进设备投产，还带领骨干员工三个月内攻克了高难度产品的生产课题并达产，这个进度和成果很让新入行的他感到有些小得意。更让他开心的是，工厂虽然不大，却在一年时间内就在本地的行业圈子里小有名气。当然，工厂的日常经营管理难免遇到各种困难，因为他的用心经营和有效管理，厂子顺风顺水了好几年。

直到二零零八那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美国为主要市场的客户因资金链断裂而导致停产、破产，危及了他的工厂，他损失惨重。他最终无奈选择关厂离开。不容易的是，工厂没有烂尾，他妥善处置了所有债务，做到了体面而坦然地离开。他走得并不潇洒，但他的智慧和负责，还是得到了行内人的尊重。

只有我知道他对这个地方的不舍、对这个结局的不甘，他在这里奋斗了整整五年。这是不平凡的五年，喜悦与痛苦，汗水与收成，成功与失败，爱与恨，生与死，人生的各种遭际他几乎都亲身尝受一遍！这里记录了他刻骨铭心的经历、殚精竭虑的付出，还有无可奈何的宿命。所以，我希望能看看更多曾留下他足迹的地方，感受他命途的多舛和跌宕。但我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只够有所选择地走一走。

他的那些熟悉的友人，我也没时间约见了。譬如，那个善良的、爱喝酒的村支书，无法约一起喝酒了。又譬如，那个无意中做了他的救命恩人的朋友（听说后来过得挺艰难的），也没有时间去探望了。往事如烟，还是不挑起太多回忆吧。

但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多年过去了，他还好吗？

二、她和他

当年，她因陪着他创业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助他一臂之力。她看着他把厂子建起来，看着厂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她信任他。我还记得他们那时开心的样子。

对，就是这段来往于市区和厂子必经的乡镇公路，记得有一天傍晚，他们在市区吃完饭，开车要去往厂里，路灯昏黄。一台摩托车从公路外侧专用车道突然斜插到了他们的车前，他急刹车避让之下，她由于惯性，整个人从副驾驶座椅上滑落到车地板上。他一手拉她起身，一手握着方向盘愤怒地追赶那差点闯祸的摩托车，嘴里怒骂那个自知理亏正在逃离的骑车男子。她坐起身来，温柔地劝慰他饶了那家伙。

还是在这段公路的边上，我发现了那家叫"专食鹅"的餐馆还在，只是从搭松皮篷的排档变成了漂亮的酒楼建筑。我特地停下来，选择在这里吃午餐。还是鹅的各种花样做法，还是当年他们喜欢的味道。

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来到这个建在山谷里树荫中的住宅区，小区还是那么幽静、漂亮。他住在这里几年，每次她来看他，他都会陪她在泉水流淌，绿荫庇天的小区里漫步。当然，我记得，他的那段劫后余生的艰难疗伤期，也是她在这里陪着他度过的。虽然他们也在这里吵过架，但具体原因谁记得呢，生活总是有种种小插曲的。

和很多其它城市一样，这个城市也是变化巨大，原来空旷的近郊都起了楼房。我凭着记忆开着车，在刚进入市区时就差点迷了路。本以为是故地重游，我却意外地表现得像个陌生人。我在老城区里拐了几个路口，还是找不到那条他们常去的食街，那里有几家他们爱吃的不同菜系的餐馆。

最后一站，我来到这个城市最美的地方，葵峰山5A级风景区。这里的风景区、运动公园、葵园、山洼深处的别墅宾馆和水库，是他们休息时候常来溜达的地方。山水如故，优美如故。我在此多走了一会，拍了一些照片。眼前风景和过去的记忆交相辉映，我感受到了熟悉和亲切、惬意和享受。

由于时间的关系，还有一些地方，譬如，那个留下他们很多故事的柏丽宾馆，没时间去了。又譬如，让他和她留下苦痛记忆的地方，我还是避开不去吧，就算有了面对的勇气，又何必无端去触碰曾经的伤口。

毕竟，这个匆匆的行程，为的始终是他和她。可是，挂念的，却还是她。

多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三、我和他们

我的重游故地的行程，在匆匆中结束了。我终于了却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夙愿。

他的故事，他们的故事，一桩桩一件件，随着昔日景物，重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温暖，让我感伤，让我慨叹。随之，他们身影，他们的音容，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个简单的记述，只是为了纪念这个心愿之旅，不是为了讲述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故事需要更大的篇章去讲述，更不是为了记住他们——我对他们，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记忆一直都在，心灵的联系也永远都在。

四、祝福他们

他是谁？

他是我的故人，他在我心里。

她是谁？

她也是我的故人，她也在我心里。

他们后来？

他们好像有后来，我不太确定。

但人生就是这样，不确定才是确定。

祝福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