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的少年

自称少年虽然有点荒谬，但与大师相比我永远都是一个少年。就在去年，我差点就成了一个下跪的少年。

陈老生前我有幸与他老人家有过几面之缘，他给我最明晰的感受是这个老汉很土、很香、很实在。土是来自于农民身上的那种朴实，香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自然香味，这些香大多来自于文学。

陈老生时我经常告诉自己文学的神圣，但有时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只有真正的当一位演绎着文学神圣的巨匠突然凋谢，那一刻我又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何为神圣，何为文学。

去年我参加了陈忠实先生的遗体送别仪式，现场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送别者。陈先生的朋友、全国各界的作家、读者、学生，还有农民，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陈先生的追思，很多人根本没有见过陈忠实先生，但就一部作品，一本《白鹿原》就让大家有对陈老说不完的话语。

殡仪馆的广场上排起了很长的队伍，送别完毕从里面出来的人基本都眼泪模糊，表情凝重。漫长的队伍缓缓前进，没有人插队，没有人争抢，兴许大家都知道这一刻的平静意味着对陈先生的尊重，对文学的尊崇。我放弃了提前进入的机会，与大家一起站在长长的队伍当中，感受着来自于文学的无形力量。

至今陈先生是我唯一送别过的老人，当我看见他的那一刻我感觉他是安详的。白发中一次夹杂着黑丝，额头上有许多晶莹微小的汗珠，他的眼睛闭着，他已经离开好几天了。陈老的头下面枕着《白鹿原》，我想这样他肯定不舒服，但这正是他的愿望。陈老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因此他是伟大的，这样也是他最完美的安息。一部可以枕在头下的作品，一部可以装进棺材的作品！书是有形的，文字是无形的，内容更是恒久的。当有一天陈老和那本书同时化为灰土，《白鹿原》中的字符都会化成一种无形的东西在世间流传。作为一个作家，陈老说出并实现了自己的梦。一个热衷于文学的少年，我也有自己的梦。陈先生是文学梦的先驱，造就梦想的榜样。此刻，当这个少年站在他的身边，从此他的肉体和作品都将化为无形的东西，少年很想跪下来，当着千万人的面跪下来，为文学下跪，也为陈忠实先生给予的力量下跪。

这一跪是神圣的，但最终少年没有跪下。

今天，少年还是要补上这埋藏已久的跪拜。

怀念陈忠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