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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征稿(都市)小文与海

短篇征稿(都市)小文与海

作者: 关尔东 | 来源:发表于2016-09-11 23:13 被阅读0次

  “可能真实的创作是与创作本身无关的。”去年毕业与ST大学中文系的小文在最近的一次深刻自省中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恍如灵光乍现。

  小文从小的愿望是当一名作家。因为作家这个职业在小文的眼中,够孤僻,够猥琐,够让他激动。作家不像模特,虽然同是由对本体的表现欲支撑,但模特必须中规中矩地杵在那儿,任人视奸。作家却可以虚构一个充气娃娃供人满足精神上的快感,而无须靠身体吃饭。这一点对于闷骚的小文来说,有十分的诱惑!

  另一个或许更深层原因,这也是小文一直以来始终挣扎而拒绝接受的是,他长的太丑,身材也不好。口齿说不清楚,又无任何能歌善舞的才艺,表现欲又那么强,便也只能当一个作家。

  小文中文系毕业后便兴致勃勃的打算开启他的作家之梦,就像《老人与海》里出海前的桑迪亚哥,所不同的是,小文摇摇晃晃的梦想小船远没有桑迪亚哥的牢固,而且,小文的肱二头肌也没有桑迪亚哥的粗壮。倘若遇到了鲨鱼,自然死路一条。

  小文也没盼望真的遇到一条鲨鱼,然后被鲨鱼给玩死。故在志向方面,小文淡泊的很,几条小鲤鱼就足矣让他兴奋了。前面说到,小文从文,只是为了发泄排泄不出的表现欲。这一点似乎注定了小文将会朝着畅销书作家的方向前进,而非严肃文学。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是指导他毕业论文的老师,给予的批语是:学术写作太轻佻,论文中多次出现时下网络上的低俗词语,此子志薄才疏,实不可教!

  索性小文后期亡羊补牢的工作做的不错,在接连往导师家里送了一个星期的西瓜后,连导师的老婆都不好意思了。就这样,小文的论文在经过几次深刻的痛改,导师还是给过了。评语是“知耻后勇,也算难能可贵。”

  我们回头说到,小文这次准备了“渔具”,准备“下海”。天时地利的条件都已聚合。

  可小文出海了半年,别说小鲤鱼,连草鱼和虾米他也没逮着一只!

即连毫无知名度的地方的小杂志也不肯青睐他的文章。

  可能这与小文的性格有关,他确有作家的许多属性,比如善自省、有表现欲、神经质等。可小文的敏感带却与众不同,更确切地解释是,他的敏感带被封死了。

  可就在今天小文自省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身体里存在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一个作家可以是个变态,可以闷骚,甚至可以是个傻逼,但绝不能是块木头,而自己却对生活本身出奇的麻木,他能理解书上的奇幻和想象,也能偶尔写出出彩的评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产生原创力的快感。正如《挪威的森林》里早熟的直子,“那里无论如何也湿润不了”。

  小文决定让自己敏感起来。

  比死亡更可怕的不就是让一个人变得麻木吗?小文越想越有道理。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脱离了对生活的感性,是因为太宅了。上大学前宅在教室,大学的时候,宅宿舍。如今毕业了,便躲进出租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文骨子里就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把自己固定下来,这是他获取安全感的方式。每个人都有获得安全感的独特方法,相比较而言,他的成本算低的。小文饲养过仓鼠。仓鼠的世界就局限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有每日供应的食物,饮用水,和一个跑不坏的滑轮,仓鼠就可以自圆自足了。有一次小文出于好奇,想要考验仓鼠的政治正确。便在夜深人静,把它放在小区的路灯下。谁知那小东西竟没有逃走,反倒惊慌失措地不停绕着小文的臭鞋转圈。小文叹口气,蔑视地看着脚下说:在仓鼠界你就是个右派!

  小文强迫自己出门,时间选择在后半夜。因为后半夜绝大多数的庸人们都在昏头昏脑地睡觉,却是酝酿故事的最佳时机。

  夜是有营养的。小文心想。

    时节是盛夏。

  小文穿了一条红色的短裤和印着迈克尔杰克逊头像的白色T恤。这在平时,小文是不敢去穿的。

  

他唯恐被别人注意到,至于被别人注意到会发生什么?小文想过,答案是未知。未知带来恐惧。读大学的时候,小文差点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女生撞到,女生无比愧疚地用无助的眼神看了小文一眼,小文自己却紧张的好像肇事司机,闪烁躲开了。发生的变化是之后的一个星期他出现了走路“顺拐”的现象。也正好给自己找了个不出门的理由,小文极擅长委曲求全。他以为是身为一个作家的美德之一。

  他常常想起卡夫卡。他读到卡夫卡是驼背的时候兴奋了好几天。卡夫卡年轻的时候也苦恼过,后来就听之任之了。可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小文心想。在小文的世界里,作家就应该是病态的,孱弱的,充满矛盾的,有些神经质的亚健康群体。他又想起了普鲁斯特。

  小文回忆过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必须要依靠一堵墙来生活的。小文的父母都是外向型的人,父亲是管理地方税务的官员,每天要和大量企业的业务员谈话;母亲则是一家鞋厂的销售员,是当年父亲谈话的对象之一。至于他们是如何莫名其妙的好上了,小文不知道,也没问过,因为不关心。这是在他初中一年级刚刚进入青春期时就被父亲要求读完整本《霍乱时期的爱情》之后产生的想法。爱情实在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疾病,小文用13岁的脑袋想着。尤其是当他读到,阿里萨为了吸引费尔米娜的注意,用写情诗的方式投稿参加比赛却接连遭到失败时,7岁就想要成为作家的小文发出了无比世故的叹息,并得到这样的结论:在爱情里面写爱情是永远不会发表的,只有在爱情外面用看破红尘的姿态写爱情,才能发表,所以才有了写《霍乱时期的爱情》的马尔克斯。刚过青春期,小文就看破了爱情。他对女生长年保持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态度,女生当然更没谁愿意搭理他,何况他长的不帅。

  小文从没向往过外面的世界吗?

  似乎有过……大概是五岁之前吧。

  五岁之后,就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了。尤其是小文那样的中产阶级家庭。

  但是,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小文依稀回忆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刚吃完饭的他吸溜着鼻涕,急匆匆地穿好白色运动鞋,抱着一只很小的上面印着米老鼠图案的篮球,和要上班的父母一起出门,好像自己也是上班族的一份子。惯例是每天的下午,小文都会在小区的篮球场度过。但那一天要出门的时候,小文的父亲却没有让他出去,而是丢给他一本《趣味拼音》和一本《插画西游记》。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或许有痛苦和挣扎吧,小文心想,不过,管他呢?

  佛说,“过去心不可得”。

  过去的自己早就死了。

  寂寥的大街上显得比白天还要干净,虽然已经累积了一整天的尘土。

  一百米外的长凳上一个裹着厚厚的大军袄的流浪汉在低头抽烟,是不是流浪汉小文也说不准,或许是有家的精神错乱者。他的眼神是呆滞的,有玩性的灵魂出游去了,却留下年老而刻板的身体,硬邦邦驻在立体空间的某个地方,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好让路人觉得他没有死。

  小文对流浪汉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他呆滞地向前走着。90米,80米,70米……走到快十米的时候,流浪汉似乎凭着某种野性的本能,察觉到了接近的什么东西。他猛地从长凳上跳起来,浑身剧烈颤抖地盯着不断靠近的小文。那一刻,他们都以为自己成了猎物。

  小文迅速缩手进口袋里,尴尬地挤出扭曲的笑容,连忙跑开了。跑到下一个路灯的时候,他又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长凳上的流浪汉已经不见了,却多了一条有淡黄色花纹的猫,无比优雅地匍匐在长凳座位上,看着前面某个不知名的点,静静地沉思着些什么。

  流浪汉歇斯底里的颤抖给小文留下了某种近乎沉重的印象,这感觉就像一连串的数不清的轻拳在不断捶打一扇巨大、厚重的冷色调的大铁门。尤其是这种变化是来的那么疾风骤雨,从极静的突然变成极动,中间发生了什么?

  小文记得,虽然流浪汉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手指快要把吸了一半的烟头捏碎了,却还是死死握着它,就像握着某种神器的上古时期的战神。小文联想起芥川龙之介小说中的某个画面,死了儿子的老妇人依然微笑着,看起来是在讨论别人家的悲剧。可除了脸上的微笑,她的全身都在哭泣!

  这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催促着小文加快了前行的脚步,他隐约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小文沿着公园西路走了个来回。沿途有好几次他都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和他一起游荡着,并且亦步亦趋。

  小文立刻联想到了鬼魂,便迅速加快了脚步,可后面的速度也随之提了上来,甚至传来很不自然的移动中“飒飒”的声响。

  绝不是风,更不是树!而是其它什么……

  经验告诉他,走夜路时,一旦回头,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跑了起来,可一跑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是如此孱弱!是太久没运动了的缘故吧!他咒骂着他的腿。似乎真实的“自己”是端坐在头部主子,上半身是轿子,腿脚则是抬轿子的轿夫。

主子自然是要呵斥轿夫的。

  迟早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小文在没有做好准备情况下,被轻松超越。今夜他第二次产生了“猎物”的感觉。

  他感到了无比的绝望,他的双腿抽搐的像摇摇欲坠的风筝,和地上闪烁不安的影子交替在一起,这画面着实有趣!那一刻的绝望感比最恐怖的恐怖片带给他的刺激还要强烈!

  直到小文看到前面的那个东西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多么的傻逼。原来一直玩命“追赶”他的是一只红色食品袋和一包胀起来的薯片包装。

  小文气不过,带着一种被城市垃圾羞辱的愤恨,他立刻冲过去追赶,可红色塑料袋已经飞上天了,薯片包装还在地上打滚,小文轻松地一脚给踩扁了,又继续狠狠践踏了几下,直到包装袋彻底奄奄一息了,小文才把它捡起来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几个关键词语:城市化,垃圾,幽灵……

  城市垃圾何尝不是大自然里真实的幽灵?小文深刻思考着。他回到了他熟悉的王国,这个王国是由词汇根据“大道理法则”

堆砌的。看起来脆弱不堪,可似乎又能解释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有坚强的一面。这里是他的“安全区”,小文无比幸福地用分化的五指摸了摸母亲的子宫壁。

  

    假如世界是一个大的宫殿,每个人都扮演一个童话的角色。动物可以化成树木休息,石头可以长出腿脚奔跑,或许世界就不会再有“幻灭感”。小文走的累了,竟将身体累积的疲惫转化成不切实际的幻想。

  “关于幻灭感,我想说的是……”小文用一种在跟学生讲课的语气看了看四周。他在公园横街的尽头发现了一家KFC店,正好肚子有些饿了。小文利索的往里面走了进去。

  现在是5:30分,早起的上班族已经盘踞在一楼的各个角落,默默积蓄着一天的能量。

  小文点了一杯豆浆,一根油条和一只鸡肉卷,略显疲惫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等待服务员把早饭送到他的面前。

  KFC的背景音乐分贝很高,小文脆弱敏感的神经受不了这个。歌曲总共就那么几个,反复播放,不是网络上刚红的流行歌就是一些欧美的所谓高端的电子乐,力图在喧嚣中实现一种喜庆,让人感觉全身的细胞都被像一只鸡一样不停的舞蹈,舞蹈……

  小文的眼神有些紧张不安,或许是太久没出门了。或许这里才是代表世界的“正常”频率,而封闭的出租屋的频率反倒是不正常的低落?一个人和大多数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小文又陷入了哲思。

  就在他“游神”的时候,耳朵突然听见桌前的砰的一声,是早饭做好了。他悻悻然,像落水的狗,不自然的道了声谢谢。可由于声音太小,被背景音乐盖过,服务员并没有听见。

  小文这才把目光摆向前面。连坐的黑皮沙发上正躺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女孩,头死死扣在墙角,身体歪歪扭扭的,动作滑稽的就像一条脱水的鱼。

  除了小文以外,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奇怪的男的在看她,一边小声议论些什么。

  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可能是充满“正能量”的背景音乐竟给了小文前所未有的勇气,他端起餐盒,忍受地灼热的目光,默默走到她的对面。

  “喂,你好。”小文小声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

  女孩当然没有听见,依然自顾自地睡着。小文和她虽然隔着一张桌子,却分明嗅到一阵强烈的酒气。

  她是大家口中的“坏女孩”吗?一个念头极快地闪过小文的脑海。

  可另一个念头紧接着跟了过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能先入为主。

  小文做了个深呼吸,他侧着身子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胳膊。

  真软啊!紧致而不失弹性的肌肤加上外面棉制外套,给小文的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可她依旧顽强地睡着。一行清冽的口水宛如小溪流过有弧度的嘴角,鼻孔有节奏的蠕动着,挑衅似的一下一下的,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心不乱的架势。

  然而小文已经站起来了,若是不把她弄醒自己如何在众目睽睽中下台!想不了这么多了,小文略带劲道的掐了下女孩的脸。触感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女孩这下可醒了,看了看紧张不安的小文,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嘟囔着“到站了?”

  “到……什么到站,这里是肯德基。”小文迅速跳回到自己的座位。

  女孩这才有些清醒,她按了按右边的太阳穴,说,“我见过你,所以才错把这当成了火车。”

  “见过我?”小文忐忑着,倘若女孩此时给了他一个“滚”的信号,他一定很感激地照办。可偏偏是见过他。

  “哪,哪里?”

  “当然是火车上。”女孩毫不犹豫地拿起小文餐盘里的鸡肉卷大口咬了起来,又喝了一口豆浆。“大概两年前,K246的车上。”

  “来到这里的很多都是坐那个车吧,你怎么肯定就是我……”小文就像受审的犯人。

  “我说是就是!”女孩重重地把豆浆杯叩在桌面,宛如晨钟暮鼓。

  小文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可下一秒女孩竟突然嚎啕大哭,嘴里的豆浆从牙缝里溢了出来,模样就像吃奶的婴儿。

  小文紧张的寒毛都竖了,他局促不安地安慰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信,我信。别人都在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小文迅速回头扫视了一番,几个男的立刻低下头,表情似乎在笑。

  小文从口袋拿出纸巾递给女孩,女孩抽了一张抹了抹眼睛,又拿出几张使劲擤了几下鼻涕。小文觉得好笑,竟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女孩有一种天真无邪的清纯的美。头发长长的,微黄,安静地披在肩上,睫毛也长长的,好像公园里遇见的那只沉思的猫。

  “对不起啊,我失态了。”女孩愧疚地看着小文,“昨天喝酒了,现在脑袋有点懵。不过我确实见过你的。两年前的8月23日,你坐我对面,我看了你一路。那天你好像在看什么书,书名是《学校之花》。”

  小文立刻把脑海中的时针调到两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8月23日正是要大学三年级秋季度开学的时间。那个时期小文确是迷上了川端康成的唯美风格。似乎没错。

  “你记忆真好。”小文惭愧的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女孩噗嗤笑了,“那天刚好是我大学一年级开学的日子,自然对发生的事情印象深刻。况且火车上的时间那么长,我没事情做就研究你的脸喽。”

  “脸有什么,好研究的。”小文努力控制自己脸红的速度。

  “有些人喜欢研究脸,有些人喜欢研究书。都是可以的吧。”女孩自然地说着,“我是这个城市艺校学音乐的,对音符感受更强烈。”

  “我的脸上写着音符?”小文吃惊地颤动了一下。

  “有的,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脸上就会出现不一样的音符。我可以看见的哦。以后毕业了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就办一所这样的学校,拯救脸盲。怎么样,不错吧?”

女孩兴奋地说着,眼睛里有流动的星星。

  “这,挺好。我也能报名就好了,我大概是个脸盲吧。”小文挠挠头。

  “可以的呦,朋友价给你九折优惠。”女孩微笑着说。

  “我们是朋友?”小文怯生生地问。

  “当然,我吃了你的早餐嘛。”女孩爽朗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早饭的钱就算给你打折的优惠里了哦,我的学费可是很贵的,我都想好了。一个小时的课怎么也要一百块……”女孩蹙起眉头计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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