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边的花儿开的正艳,亮黄色的花瓣娇柔鲜嫩,花心里好大一簇花蕊,像新疆女孩浓密的头发那样蓬松丝滑。
草儿们长的茂盛蓬勃,在大树的阴凉里叽叽喳喳的,热闹的摇摆着叶子,说着它们的开心事儿。藤蔓缠绕着大树,爬啊爬,爬的高高的,拿着小喇叭在喊话:快来看呀,河里的鱼儿快不行啦!
小河里的水越来越少了,河底的淤泥都露了出来。天空中大大的太阳倾尽全力的在发光发热,本就不多的河水还在持续蒸发着。
我们几步走下去,看到河底只剩了一小片水滩。一个大爷拿着大大的渔网,捞了半桶稍大个的鱼儿,把小鱼都扔在了浅水里。露出水面的淤泥里,一片鳞光闪闪。蹲下身去,看到一条条小鱼在张着嘴哈呜哈呜的费力呼吸,尾巴偶尔弹起,无力的拍打一下。
吾语一脸心疼的看着鱼儿们,用手指轻轻的捏住鱼尾,扬手扔进浅水滩中。不知这仅剩的浅水滩还能坚持多久。烈日炎炎下,水温会不会因为水位过浅而升高,鱼儿会否像在汤锅里那样煎熬。
爸爸说,鱼鳞很娇弱,要轻拿轻放。他用手掌托住泥巴,并没有触碰到鱼鳞,然后把它们放进水中。鱼儿很快就不见了,希望可以去水底好好呼吸,好好生活。如果老天爷可以下一场大雨,也许,这个夏天鱼儿们可以好过一些。
负责打扫卫生的人过来,远远看着我们喊:哎,河里的水怎么没啦?你们在干啥?哦,把鱼往水里捡啊,好的。然后,去忙着指挥打扫路边的卫生了。
不知鱼儿是否在刚才那位领导来时,听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在她哦了两声后,希望的泡沫又随远去的背影而破灭。阳光越来越灼热,淤泥里的大片鱼儿呼吸越来越困难。再这样晒下去,随着水位降低,也会有更多的鱼儿露出水面,在淤泥里搁浅。
爸爸从路边捡了一个塑料瓶,和吾语把淤泥里还在呼吸摆尾的小鱼儿放进去。瓶子不大,很快就放满了鱼儿。“得赶紧放河里,瓶子太小,它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我带着吾语加了油门往湿地公园赶去。
“妈妈,太阳太晒了,会不会把鱼都晒死?”吾语一边说,一边用右手的扇子帮左手瓶里的鱼儿们遮挡烈日。
“没事儿,瓶子里有水,一会儿半会儿的鱼不会死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脸蛋被晒的红通通的,满头大汗的吾语,安慰她说:“马上就到了啊,再拐一个弯,喏,就在前面了。”
一路疾驰,看到湿地公园的瞬间,感觉鱼儿们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只是河底的水草太高了,那么宽阔的水草地,我们下去后很难前行。干脆,一加油门去桥头吧。
一路上,吾语在跟鱼儿们说,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啊!终于看到了前方的桥。桥对面有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拿着鱼竿在钓鱼。
“妈妈,我们离他远点儿,在这边吧!” 吾语拿着放满了鱼儿的瓶子,语气里都是防备。好,我们在桥这头放吧。河里的水很深,有丝丝的清风吹来,水里是满满的凉意。
站在桥头望下去,感觉我们离水面很高,吾语还有点儿担心。“没事儿啊,鱼摔不着的,放心吧,水里是它们的家,它们会很开心的。”
吾语看着我极为肯定的眼神,终于放下心来,把鱼倒进了河里。河水滚滚向东流去,鱼儿回到了它们的世界,那里有水草,那里凉爽惬意,那里有同伴有吃的玩的,以后还会有伴侣和孩子。
我说,这些鱼儿,可能在前世帮过你,或是会在来生帮你。今天的这一次,帮它们回到河里自己的天地,都是累世的缘分。
吾语的脸上刚露出笑容,又开始担心还在淤泥和浅水滩里的鱼。“它们怎么办,只能等死吗?”
忽的就想起那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们现在常常用相濡以沫来形容相爱的两个人,如何扶持走过岁月里的苦辣酸甜,而相守不分离。其实,后半句,不如相忘于江湖,才是人生的常态。
两条来自不同水域的鱼,在浅滩的淤泥里,互相吐唾沫来润湿对方的身体,苟延残喘,还舍不得别离。其实,不如各自回归自己的海域,从此天高海阔,任君傲游。相忘于江湖,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当然,每个人对活着都有不同的解读。我所知甚浅,拥有的家庭爱情儿女亲情圆满,生活还算富裕,内心也自觉所有甚多。未知未经历,就不能来妄加评判,没有资格也没有发言权。
只是,那淤泥里眼见的鱼儿们,圆圆的嘴那么费力的张合着呼吸,尾巴用尽全力的偶尔才能摆动一下,没有水没有氧气,像我无数次梦里掉进水底深渊的恐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周身,歇斯底里的呐喊发不出声音,全身明明没有被锁,连却动弹一下都无比艰难。死神就在眼前。
区区几条被打捞去的,还不知是被当玩物,还是被蒸煮炸煎。那幸而获救的极大惊喜,又能持续多长时间。
万物生存自有法则。活着的鱼儿在生态链里有它的重要作用,在淤泥里死去的鱼儿,会化作肥料,滋养来年的水草更加丰美茂盛,也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夙愿。
匆匆一世,诸多痴缠执念,在生死面前,都无比渺小,又重到比生命还沉甸。开朗积极热情向上的人,谁能料到会因为抑郁症选择了轻生,这怎么都撕不开割不断的愁绪啊,就那样把生命拽向了深渊。
《生死疲劳》里,我看到大好人在那个年代里被冤死,怀着深深的不平,又一次次被阎王爷推入了畜牲道,亲眼见证着时代洪流里无法解开的怨结。
都说做人难,看看这万物的生存,哪个又简单?只是人类的欲望如鸿沟深壑难以填满罢了,而生物只想生存,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就是它们一生的夙愿。
焦虑来源何处?是拥有的太多,放不下啊,才会冥思苦想,难以割舍又苦苦留恋。
路漫漫其修远兮,用一生来求索活着的意愿。放开自己,放手控制,也就放下了执念。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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