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听到别人意简言赅地表达对生活的看法,或是妙语连珠地描绘生活的样子,面对着这些别具一格的见解,我只能自愧不如,汗颜无地。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生活是什么,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无法一针见血地给生活下一个完整的定义:生活包罗万象,把它形容为任何东西都会让它黯然失色,单调乏味。
后来想想,自己又不是诗人,没必要把生活修饰得“绘声绘色”,否则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其实我不用知道生活是什么,只要确定,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当败北的逃兵,这就足够。
我只能说,生活是无限。无限的挣扎,无限的受伤,无限的蜕变,无限的成长。或许,生活本身,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我们两手空空地来,也将两手空空地去吧?人为什么辛苦地白白在世间走一遭呢?”——朱自清的这句话似乎早已老谋深算地潜伏着,虎视眈眈地伺机抛头露面。
小时候,偶尔听到奶奶喃喃自语,“人啊,辛辛苦苦活了几十年,最终还是两脚一伸,躺进棺材。”无知的我一脸天真地说,“如果我死了,他们把我放在棺材里,我会拼命地踢开棺盖,然后爬出来。”这时,祥和的奶奶笑了笑,摸着我的头说,“人死了,就会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地,“死亡”这个词已经蒙着面纱,带着阴影在脑海中根深蒂固。
现在,褪去了童年的幼稚,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死的沉重。之前读着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若和一契”的感慨使我唏嘘不已:想到人终有一死,就会悲从中来,甚至毛骨悚然。如果我死了,我就要长眠于冰冷黑暗的地下,完完全全地从世上灰飞烟灭——就算我还活在某些人的心中——而这些人也会消失不见——结果,在不断更替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我曾经存在的证据。一个人,像露水般蒸发,像泡沫般消散,没有人记得他/她的样子,没有人了解他/她的事迹,这不是一件很可悲,很可怕的事情吗?
我不能否认,我会怕死。因为有很多的使命未完成,很多的责任未担负,很多的恩情未报答,很多的事情未经历,很多的感受未体验......我不要一种残缺不全的人生,我不要留下永不瞑目的遗憾。或许,我不是怕死,只是怕痛,一种割舍不下却又必须放手的疼痛......
命中注定我要出生。但它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而活。我只知道,父母赠与了我生命,我就应该义无反顾地把它延续下去。这不仅是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珍惜,也不只是对“生命诚可贵”的尊重,更是对重如泰山的义务的承担——我的生命不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我现在明白,生命本身空无一物,毫无意义,是我们,要给它创造一个意义。
不可避免我会死去。我没有丰功伟绩让自己的名字流芳百世,也没有劳苦功高让自己的形象永恒不灭,总有一天,我会消失在世上,也会有那么一天,我消失在别人的记忆里......
我不知道有没有“孟婆汤”和“奈何桥”,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缘分”和“轮回”。或许,只有在虔诚的教徒和相爱的恋人的信念里,才可以找到“前世来生”的影子 。我没兴趣追究前世今生的牵连,也没勇气依靠今生来世的情缘。下辈子的“我”不会记得今生的“我”,而今生的“我”也不会认识前世的“我”——前世的“我”已经面目全非,下辈子的“我”依旧虚无缥缈,只有今生的“我”最真实。那两个“我”就算真的存在,也与我毫无瓜葛,她们没有我的思想,没有我的感触,没有我的性格 ......我不要前世的记忆,也不要来世的幻觉,只要今生的完美。
曾经饶有兴味地追寻曾祖母的生平——一个对我而言素昧平生,无名无姓的女人,只是听说她姓甘,听说她心灵手巧,刺绣刺得栩栩如生;听说她持家有道,把原本尾大不掉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听说她才华出众,可以吟诗作对......我只能在“听说”中了解她的一切,在“听说”中想象那个穿着旗袍含羞一笑的女子。
而有一天,不经意间发现,在她遗留给爷爷的泛黄的被子上,两行显眼的诗句跃入眼帘,而侧边,赫然写着:民国十二年 肖群女士作。原来,让人人称道的她不姓“甘”,而是“肖”,过去那么久的故事在村民的代代相传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我想着,多久以后,又会有多少人会消失,多少人的名字被忘记?
或许被人遗忘是一种苍凉。但是又有多少人会被世人深刻地记住呢?就算被人铭记,又有什么意义呢?
某一天,我会像云朵般轻轻地飘离这个矛盾的世界。就算我像鸟儿掠过天空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也不会后悔我曾经活过,我仍会微笑地说,我很幸福,因为我感受过活着的滋味:我穿越了痛苦,品尝了快乐,体验过辛酸,也经历过欣喜......最终,我走向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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