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阳还在山那边缓缓地伸着懒腰的时候,栗青云已经上路了,此刻他已经心急如焚,原以为孩子喝了解药就会痊愈,哪知今晨发现孩子虽有好转,但脸上仍然蒙着一层黑气。
潇湘子啊潇湘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你冲我来,干嘛还要捎带上刚满一个月的孩子?栗青云满胸怒气,用内力压住毒性,手握剑柄,步履如飞。
月光倾泻之际,栗青云带着一身疲惫来到沉香谷谷口,阵阵清香自谷中飘出,沁人心脾。栗青云刚感全身舒畅,忽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擦了下嘴角,吐纳一个小周天,心道:“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拿到解药,保我儿周全!”于是,运足中气,朗声说道:“千剑门风云剑栗青云登谷拜见沉香双壁潇湘子,还请通报!”
几只归巢的鸟儿被他这么一惊,扑腾腾地又飞向了天空,四周除了回声,一片寂静。栗青云将声音提高到最大值,故意将名号加重,又宣了一遍,谷口除了石碑的影子,再无他人现身。栗青云深知夜半闯谷乃是大忌,但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手搭宝剑朝谷口走去。
待他经过石碑时,无意间朝石碑瞟了一眼,惊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见石碑上清晰地刻着:“恶人谷”三个字。
这里不是沉香谷嘛?什么时候变恶人谷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石碑被齐齐削掉了一层,而恶人谷三个字是用剑锋新刻上去的,剑锋平整,字迹隽秀。
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难道恶人谷“神剑双绝”曾楚河和白色的黑夜到了?素闻恶人谷以“扫尽天下恶人,还世界一份清净”为谷训,难不成是恶人谷得知潇湘子下毒害死那么多武林同道的消息后,派出高手来取她性命嘛?
越想越后怕,沉香谷对他来说已是一个迷,这会又被改名恶人谷,这还叫我怎么活?平身第一次,栗青云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潇湘子。
“仓啷”一声,拔出宝剑,提气朝谷中走去,心道:潇湘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进入一片竹林,栗青云放缓了脚步,调动周身感官,生怕中了埋伏。却听竹林外有兵器相交之声隐隐传来,期间还伴随着喊杀声,“不好,这声音和潇湘子的声音很像!难不成?”栗青云不敢再往下想,手挽了个剑花,荡开迎面飞来的三根竹箭,脚不点地,快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一路上左挡右闪,堪堪躲过各种机关暗器。
来到竹林边缘,只见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朗月如雪,潇湘子手持一柄软剑正和一位身穿墨绿长衫的美男子战得正酣。只见美男子手中长剑使出一招“飞虹贯日”直刺潇湘子胸口,潇湘子口骂一声:“下流!”一着“蛛丝盘节”使了出去,手中软剑如丝绸般绕向对方长剑,这要是被缠上,美男子的长剑必被挑飞。
再看那美男人,身形后退几步,躲开了潇湘子的飞花,立剑嬉笑着说道:“再来!”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如离弦的箭朝潇湘子飞去。潇湘子绝美的脸上怒气横向,大声说道:“要你狗命!”剑如毒蛇吐信,朝对方小腹刺去,说话间两人已互换了两着,乒乒乓乓地响作一团。
栗青云看得真切,青衣美男子一时半会并不想要潇湘子性命,而是更多调戏于她,难怪潇湘子这般恼怒。看那痞气,青衣美男子不是恶人谷排行老三,“风流四少”之一的孑孓一夏,还能有谁?
目光越过两人打斗的地方,栗青云方才发现在山峰阴影下,还站着七人,通过服饰判断,这不正是恶人谷谷主铁撇捺仙者、“神剑双绝”曾楚河和白色的黑夜、“风流四少”的涛声、纸上少年、幕城,还有“花仙子”时光流淌。
栗青云不禁看的口中发苦,为了一个潇湘子,恶人谷这次还真是下了大力气,竟然倾巢出动。不说谷主铁撇捺仙者的身手根本就人见识过,其他在站的几位,自己最多和其中一位堪堪打平。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就算此刻自己冲进去,从潇湘子手中拿得解药,又如何逃得脱?唉,我那苦命的孩儿!
正自叹息中,忽听铁谷主发话道:“孑孓,不要再玩了,快点将此女拿下!我们还要赶快去会会骆郡主!听她怎么说?”
“哈哈哈,我沉香谷双壁岂是你们这帮恶人想拿就拿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招!”潇湘子说话间,陡然变招,一跃而起,身体如标枪般旋转着朝孑孓一夏攻去,手中软剑如飞瀑、如夏花。孑孓一夏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只听“铛”一声响,潇湘子的软剑朝右边偏去,身体也随着剑身偏离了既定轨道。只见潇湘子使出全力握住软剑,身形一扭,一个燕子翻身,落地时“噔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身形。
“铛”一声响,一枚黑色精铁棋子落地,犹在不停转动。原来是铁谷主眼看老三要吃亏,随手打出一枚棋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潇湘子的剑身,化解了她的进攻。
孑孓一夏俊脸一红,自己何时需要谷主出手相救?横剑欲冲上前去,要潇湘子好看。“叮”一声轻微响声从孑孓一夏的剑身传来,长剑脱手而飞,插入旁边的一颗合欢树上,剑尾兀自嗡嗡做响,一粒小小地丹药在碰撞到剑身的同时碎成粉末。
“铁谷主,你不在恶人谷惩恶扬善?带领一干恶人到我沉香谷来做甚?”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远远传来,随着声音,只见两名白衣飘飘地美女犹如仙女一般从天而降。当先一人面色沉稳,看不出喜怒,后面一人脚一落地,满脸怒容,即刻奔向潇湘子,恨恨地瞪了一干恶人!
“打扰骆郡主清修,我等此来是因老七新收的一个徒弟而来,就是那日宴请宾客的马斐,还有顺道问问他宴请的一众江湖豪杰,他们怎地得罪了沉香谷?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原来沉香谷主姓骆,以前只知道沉香谷流云谷主,却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栗青云心下暗道,不过她的武功应该不在铁谷主之下,看来我儿的命还有希望,脸上闪过一丝欢喜,但铁谷主为什么称她骆郡主而不是骆谷主?
“哦?”骆郡主听铁仙者这么说,脸现不愠之色:“原来铁谷主带着手下是来扫平我沉香谷的嘛?”骆郡主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摆出一副随时出手的架势,一身白衣,无风自动。
“骆郡主多年未见,仍是火爆脾气,既然郡主不肯说出缘由,那我等也不好多问。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想请潇湘子回去,与我们同住几日,化解心中怨气后,就随她去留。”
“铁撇捺,你是欺我沉香谷无人吗?就算春风在此,也不敢如此跟我说话吧?”
“放肆,春风仙尊大名也是你能随意呼叫的?”还不等铁撇捺回答,孑孓一夏已抢先一步喊道,一来是因为春风仙尊在他心中看作是神一般的存在,不容他人有一点点的不敬,二来恼她刚才一击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哈哈哈哈!”骆流云不怒反笑:“看来是我多年未行走江湖了,竟然有小辈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哈哈哈哈!”
铁撇捺知道骆流云的脾气,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郡主切莫见怪,他们跟着我在恶人谷懒散惯了,是我疏于管教。”转头喝斥孑孓一夏道,“孑孓,还不快向郡主赔罪!”
孑孓一夏正要说话,却听旁边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仙者何来怕她?孑孓师兄不发难,我也要问问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到底为何会惨死酒宴当场?”白色的黑夜手握剑柄,柳眉紧锁,质问道。“神剑双绝”另一位曾楚河自是心意相通,左手握剑稍抬,右手搭于剑柄,等白色的黑夜稍动,自会紧随其后。其他几个师兄妹见他们兵器在手,也都做好战斗准备。老太婆刚才露的那一手可是高明多了,如果一个个上,估计都是赔本的货!
“哈哈哈,好好好!我这个老太婆憋在这谷里许久未活动,来来来!今日就让我看看您们这些小辈到底有何本事?”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铁撇捺回头大喝一声:“住手!都当我不存在嘛?”
不等他继续说,驼流云说道:“铁撇捺,你也别在那吆五喝六的,算上你一起上,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
铁仙者从背后取下如意铁棋盘,掷于地上,说道:“郡主,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寻你避难的!”
此话一出,驼流云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倒是恶人谷七煞一个个差点惊掉下巴,谷主这是唱得哪一出?恶人谷虽不说江湖数一数二,但名声还是有的!我们不欺负别人也就罢了,竟然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老五慕城忍不住说道:“谷主?”
铁撇捺一摆手,制止了他,说道:“自从上次时光无意间泄露了我谷巨石之密后,竹林帮便日夜窥视,终于又让他们发现了龙泉所在。据可靠消息,竹林帮已暗地里串通丐帮、倥侗、明门、嵩山等五大帮派于近日来偷袭恶人谷,想将我们一举铲平。”
“跟他们干就是了,我们怕他不成?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向少话的纸少接过话说。
“跟他们干当然没问题,我们恶人谷这些年怕过谁?但是你们忘记仙尊交给我们的任务了嘛?找了这么久才找到时光一人,眼看大限已近,我恨不能直接和他们拼死在龙泉算了!”铁撇捺叹息道。
七煞一听谷主这么说,脸上都现伤神自责之意,放下了兵器。
驼流云听其言、观其行,也不好再发难,心想这铁撇捺还是和当年一样敦厚老实,答应别人的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想办法去完成。想问题也还是那么周到,如果把这消息早告诉这帮煞星,不直接打上那个什么竹林帮才是怪事。
想到这,驼流云便岔开话题,说道:“铁撇捺,多年不见,你本事见长啊!我这沉香谷你是想来就来啊!”
铁仙者见驼流云散去真气,知道她气已消,而且也不打听春风仙尊到底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便拱手说道:“郡主的地盘哪是我等想来就来的?要是能随意出入,春风仙尊岂有不来拜会之理?”略一停顿,接着说道:“我等此次能进得谷来,多亏有老六时光带路,江湖上人送外号“花仙子”,本是药王庄方庄主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有幸被我遇到!”
时光流淌心里一惊,怪不得谷主不问我身世来历,就发给我腰牌,原来早就把我家世了解得一清二楚。不会我出现在巨石之上也是他们安排的吧?转头扫了一眼风流四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没有趁机占我便宜吧?
驼流云并没有发现时光的心思飞转,哈哈笑着说道:“你也不怕方老头让你生不如死?”铁撇捺讪笑着说道:“迫不得已!只得以后再到庄上向药王赔罪了!”
驼流云又哈哈笑了两声,对着竹林说道:“栗青云,你再不从竹林里出来,就要被瘴气迷晕了。”
栗青云猛然一惊,原来流云谷主早就发现自己了,怪不得感到一阵阵眩晕,还以为是自身毒性发作,却不想是这竹林里还有瘴气一说。
面对一众高手,栗青云感觉压力山大,哪里还敢称什么风云剑。边走出竹林边拱手大声说道:“在下千剑门栗青云,拜见两位前辈和各位师兄、师姐!”
铁撇捺笑道:“你就是千剑门晚辈中赫赫有名的风云剑!”
“前辈见笑了!在前辈面前,晚生哪里敢称名号!”
“行了,小娃娃,别装模作样了!老身且来问你?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驼流云见到栗青云,一点责备之意都没有,反而充满了关爱之情。
“不瞒前辈,晚辈只是救儿心切,贸然闯入,还望前辈见谅!”栗清云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低头施礼,根本不敢看驼流云。
“好了,小娃娃,你也别怪湘儿了,是我让湘儿叫你来的,你身上的毒,正是这入谷的解药,两两相克,你才能走到这里,你去找湘儿拿孩子的解药吧,我和你铁叔走走,等下再叫你!”
驼流云脚一点地,侧身朝旁边的一处断崖飞去,铁撇捺佛袖一摆跟了上去,留下“七煞”面面相觑,心下琢磨这个风云剑不简单啊!
驼流云边走边问铁撇捺:“你知道那个马斐是谁吗?”
“这个倒不晓得,只大概知道是老七无意中收的一个徒弟,年龄还不小!”
“他是穆--擎--义!”
驼流云说出这三个字时,周围一阵肃杀之气传来,饶是铁撇捺,也不禁打了个冷战。“啊?就是当年千剑门的大师兄穆擎义?”
“正是他!”
“听说他替费云龙去百花郡见了你这个小郡主一面后就消失了,而你……”
“江湖传言都是真的,当年我满心欢喜等待云龙哥,结果却等来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他告诉我说云龙哥、云龙哥喜欢他,而他却喜欢我,让我忘了云龙哥!我当场就拔剑要杀了他,没想到他借着酒劲毁了我。从此以后我整日以泪洗面,不敢见外人,最后竟有了身孕,生下了凝霜。而他第二天酒醒之后就失踪了,可怜云龙哥从那以后就疯疯癫癫的痛苦一生。我做梦都想杀了他,就想出了“替人看病不收钱,只要你有稀奇故事”这么个笨办法,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他。”
“所以你就让潇湘子去杀了他,同时给当年嘲笑过你的各大门派一个教训?那你为什么不让凝霜去呢?”
“他毕竟是她的生父!这个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爱她,这些年也苦了她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仇已报,怨已了!我更没法面对凝霜了,你把她带走吧,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之间也只是师徒相称,将来你替我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带她没问题,只是?”
“没有只是,我这个沉香谷就留给你吧,我要去云游四海,追随我心中的云中龙而去!”
“咳咳,不用,我只是暂住,等找齐了要找之人,竹林帮就是叫来再多的人也是无用!”
“那就留给湘儿吧,当年云龙将她送下山来,我偷偷接她来住,在我眼里,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
两人正说着,忽听山下兵器相交之声,扭头一看,栗青云和沉香双壁立敌风流四少,正打的不可开交。
“唉,年青人就是火气太重!”驼流云衣袖一摆,朝几人飞去。
正打得起劲的几人见她下来,立刻分两边站立。
驼流云也不问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对凝霜说道:“你以后跟着你铁师叔!”凝霜虽满腹狐疑,但自小就养成惟命是从的性格让她不自觉地答应道:“是,师父!”驼流云又对潇湘子说道:“你要跟着你青云师兄去千剑门也行,或者留在这个沉香谷也行,随你!”双壁一听这话,齐齐叫道:“师父?”驼流云打断她们道:“为师在谷中困顿了这些年,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这江湖,你们不用担心。”说着掏出一个精美的锦盒递给栗青云道:“这是给你师父的,你帮我带给他,告诉他有缘我们再相见!”又给他一个精美的瓷瓶:“这个是给你的,让你的杰儿吃了不少苦,也算是老身补偿给他的!”
转头对铁撇捺说道:“这个沉香谷随你们住就是了,看到谷口的石牌,没人会不知死活的敢往里闯的!”
只听白色的黑夜说道:“啊,谷主?”
“你看不起我这个沉香谷?”
“不是,不是,只是我刚才进谷之时因为气愤就把沉香谷改成恶人谷了!”
“好恶毒的小丫头,不愧是恶人谷的煞星!也罢,一个名字而已,随它去吧!老身去了!”说完飞身直上,转眼消失在群山之巅,只有歌声还在山间回荡:“流云追青影,龙腾上九天,有缘自相见,来世定重圆!哈哈哈哈!”
栗青云见她已走远,正准备告辞,却听铁仙者说道:“且慢!”只见他拿出天机镜,上面显示面前这三人正是他们要找之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铁仙者喜出望外,大声说道:“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肩头了!”
这正是恶人谷鸠占鹊巢,救苍生风云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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