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岛敦（日）
文采斐然的李征，性情狷介，自命不凡，不屑于屈居小吏的位置，便辞官，返回故乡，闭门索居，专心诗作。
他希望成为流芳百世的诗人，不愿意经年累月地屈膝在高官之下做个小吏。
可是想要成就诗名，哪有那么简单，还未实现理想，生计却日益艰难，他的心绪渐渐焦躁，面容也日渐消瘦，再也不复当年进士及第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风采。
数载光阴，穷困潦倒的李征，不得不为了家人的衣食生计折腰屈节，去赴任一方小小官吏，昔日同僚已官居高位，他却不得不对自己往日视作蠢物不屑与之交流的一干人等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对于曾为一方才俊的李征，不难想象其自尊所受践踏之深，李征整日闷闷不乐，本就狂狷桀骜的性情越发难以自抑。
一年后，因公外出，夜宿汝水之畔，终究还是发了狂症，午夜时分，他从床上惊起跳下，脸色骤变，口中狂呼着他人难懂之语，像黑夜奔去，再未复返，人们寻遍四周山野，丝毫踪迹未见，从此，下落不明。
后因昔日好友袁傪，出使岭南，夜宿山野赶路，与一猛虎相遇，险些命丧虎口，原来这只猛虎就是李征所变，如今身为异类之身的李征躲在草丛，不敢现身好友面前。
只是隔着草丛与好友袁傪 ，畅叙久别之情，袁傪询问起李征为何变成如今模样。
李征答：“我等生灵本就一无所知，我们的宿命就是默默接受一切，不问其中情由，混混顿顿了此一生”。
“刚才我曾说不知何故遭此厄运，不过细想之下，也并非全无头绪，当初还为人身之时，我竭尽全力避免和人交往，众人都说我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他们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某种近乎羞耻的心理在作祟，往日我曾被誉为一乡鬼才，又怎会全然没有自尊心，不过，这种自尊不过是一种自卑怯懦的自尊。
妄想以诗成名，又不肯求师访友，与之切磋 而且不愿违背心意，和凡俗之人为伍，都是我那自卑怯懦的自尊心和妄自尊大的羞耻心在作祟。
因此，一日更似一日的离群索居，任由愤懑和羞怒助长心中自卑怯懦的自尊心，世人皆为训兽师，人之性情便是猛兽，对我来说，这种妄自尊大的羞耻心就是猛兽，这头猛虎耗损了我自己，害苦了我的妻子儿女，伤害了我的亲朋好友，最终，又将我的外形变成了这般和内心相符的模样。
我深深担心自己并非美玉，不敢刻苦琢磨，但又自信有几分才华，不甘心庸庸碌碌地和瓦砾为伍。
担心自己才华不足的真相遭到暴露，却不肯刻苦付出 ，如今我化身为虎，才体会到其中真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