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坏

一

我想有一个地方，没有悲伤和眼泪，只有我一个人。

重度抑郁症，检查出来时父亲母亲就坐在我的身边，母亲突然站起来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声泪俱下求医生治好我的病，我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母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用烈火灼烧，直至溃烂。

看了看白色墙壁上垂挂着的时钟，才发现被绑在病床上已经有两个小时了，我哭累了，叫累了，喉咙里很干，双手被白色的细绳裹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条蟒蛇缠绕着我，不能动弹。

母亲在窗外面看着我，我拼命想去望向她的脸，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大概是哭多了的原因吧，我只感觉头很晕，很想睡觉。

二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泛白，借着微弱的晨光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病房，四周的墙壁用白色油漆刷得粉白，有种渗人的寒意，明明是夏天我还是打了个寒颤，旁边病床上睡着一个老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打呼声，电视机里闪烁着中央一台的广告画面，安静却恐怖。

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想过大声叫喊企图吸引一下注意力却发现这里的人都有种异于常人的冷漠和孤立，这种感觉并不是仅仅只有病人才有，而是所有的人，护士医生院长扫地阿姨送水工人，我不知道是我太过于敏感还是看人过于深入，这种不好的感觉像是一阵阴霾，久久萦绕着我，无法散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随着医院灯光逐渐变得刺眼明亮，我见证了一个医院从孤寂到重焕生机的过程，看着窗户外面有些阴郁沉寂的天空，消毒水的味道凶猛地侵略我的鼻腔，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向我涌来，脑中一阵眩晕。

三

看到苏子坚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穿着病号服，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屑地打量着这个刚来实习的医生。

我注视了他很久，可能他是感觉到了来自我的不屑的目光，他笑着注视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感觉我们之间有种微弱的气流在不断交织，仿佛牵扯出了一丝微妙的感情。

我逃了。

当我躲在石柱后面大口喘着粗气，摸着自己的上下起伏的胸口，有种恐惧开始蔓延我的全身，像是孤独的藤蔓，肆意缠绕，极致浪漫。回过神来我已经回到病房，看着床上放着一大堆的零食，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暖意，可这温暖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就看到母亲泪眼婆娑地拿着一张病单走了进来。

我讨厌这个女人。

四

苏子坚再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着他给我带来的丰盛的午餐说实在挺开心，不过我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因为我深知，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愿意去了解你的心情与否。

我们认识已经有一个星期，其间我对他的感觉有不屑反感到无足轻重视而不见，直到现在我开始有种对他的依赖，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能跟他聊天，我真是个矛盾综合体。

经过两个星期的治疗，我已经渐渐习惯每天苏子坚拿着午餐带着实习记录来跟我聊天，我发现自己很奇怪，很奇怪。

今天是他来这实习的最后一天，给我做完心理辅导后他就可以打卡回家了，过程出奇的顺利，我们并没有在任何问题上有过多的停留，我望着他的白大褂里浅灰色的底衫，一直在发神。等我回过头来苏子坚已经写完了实习笔记，在他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我像是着了魔般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他顿了顿，摇摇头，把笔记装进文件袋里，靠在门口。

“那你考虑一下我？”说完这句话我就用手蒙住了眼睛，尽管我知道这样很幼稚，可是我还是想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掩饰我内心的不安与慌张。

我不希望他回复我，不管结果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唯一能想的是就像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开放式结局一样，纷纷扰扰，留个念想也好。

五

出院那天没人来送我，正巧天下飘着小雨，很清凉。

回到家后把买的菜放进冰箱里，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坐在懒人椅上想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我看到苏子坚的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原来是医院的聘用通知，真心为他感到高兴，我想一定会有很多的护士姐姐喜欢他。

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大意就是希望他好好生活，再无其他。

我以为他会直接拒绝我，相反他没有出声，就当我以为他走了准备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一直注视着我的苏子坚，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一股热气直冒。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骂我“傻瓜”。

这就是全部的全部，没有大团圆好结局，也不算太坏。

至少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