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有杂花生树，凝眸处最是痴绝

一场秋雨一场寒，早上，窗外微湿，黄叶纷飞，飘落了一地。

2022年的夏天在焦虑、等待、茫然和不甘中匆匆而过，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发现都已经是深秋了。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三十年不窥园，所有原风景都已经在意识里模糊了，留下的也只剩对故乡“长乐未央”和“喜乐平安”的希冀了。

也许是喝了桂花酒的缘故，昨晚居然梦到了江南。

对江南的最初印象来自白居易的三首《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小时候，油城的三月依然是春寒料峭，大风吹过荒野，举目一片萧瑟寂寥。那时候，家里的书不多，记得有一本《东周列国志》，还有一本《千家诗》，我经常翻来覆去地读。“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就是我从《千家诗》里读到的，还记得是一个叫志南的和尚写的。人的记忆有时候会出现偏差，到底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说实话，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几句话，我印象很深刻，只是从哪里看来的，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丘迟是如何把江南的春色浓缩到这十六个字中。这几句其实很朴素，“杂花”和“乱飞”用得如此和谐，如美人风华绝代，乱头粗服，不掩国色。当年读它的时候，忽然之间有了一种故乡的感觉。

最近在追一本玄幻小说：《剑来》，最近更新的两个章节名很有意思：一个是“某年的杂花生树”，一个是“凝眸处最痴绝”。

年少时的梦想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可以读的书很多很多了，却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愉悦的心情。江南也去了很多次，吴冠中油画中那种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垂柳飞燕的韵境却难得一现。如今因为疫情的缘故，出门也越来越少了。

忽有往事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

斗转星移，流年似水，人海茫茫，恍如一梦。

记得李清照在《凤凰台上忆吹箫》中感慨：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曾经纠结于北京的秋天、济南的冬天还是江南的春天，最终发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在江南烟水的梦里，意难平的那一刹那，蓦然回首：那年有杂花生树，凝眸处最是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