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许多音乐,在车子驶入丘陵的时候,
终于听到她说,“对了,就是这个!”
手风琴像一百把刮皮刀轮番刮着
我们身上层层叠叠的城市。像昆虫,
每隔一些时候,就要拒绝一次
自己精心编织的体系。当暮色开始
朝山间迅猛灌浆,我们就干干净净的,
蜕了出来。
站在半山腰望风景:
不见来处,不见去路了。
秋风中,突然赤裸的人们打一个寒颤,
提醒肌肤迅速认领这山间朴直的章法。
在手风琴的剃刀下有些疼了,
我们就躺在盘根错节的古树下,
落叶簌簌,身上一路皴裂不止的
脏瓷块,一一被敲下。
还不够干净吗?后来的翻山越岭,继续
揉碎整饬的肉体,抛撒在这山中。
她穿着她明粉的冲锋衣,在红叶
渐次熄灭的夜晚混入乡村音乐会,
将被词语整编多年的嗓音悉数交给
响亮的山寨扩音器和灯影绰绰中的人群。
——接下来的沉默美妙如天赐。
在被队列挤出的间隙,人们总以为,
是可以在那老树下躺掉一辈子的,
我们才是落叶,风是这山现行的文本。
真的,能在那老树下躺完一辈子吗?
听——对于我们所依赖的,羸弱的体温,
风正嗤之以鼻,还有一点隐晦的同情?
溪边红叶持续折射夕光之美,我们就
又一次陷入浩大的感官阵营中了。仔细听——
风正嗤之以鼻,带着隐晦的同情。
在那个秋深已极的光雾山,我们凭栏,
投掷一粒中空的心跳入断崖虚空。
层层红叶中,暮色如晦。就要离开的人们
开始练习,将自己截成公整段落,
顺畅转换语意以呼应,周密的现行文本。
节肢动物总能觅得一隅并摆出恰切姿势,
在这场圆润饱满的虚构事件中。
2018.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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