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妈妈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回家前，老娘就提了几次，去看看她的二姐和小妹。大姐在很多年之前就没了，印象中很善良的大阿姨。

我在超市里买了点老年人可以吃的食物，先去看二阿姨。阿姨住在一间朝北的小房间，10平方米左右。一张床占据了房间80%的面积，床的一侧与窗的距离只能站一个人，这个人只能面对床或者面对窗站，不能侧过来站。窗台上放着两个小电饭锅，还有一碗米饭，米饭下面隐隐约约还有些菜，阿姨说这是她小姑送过来的午饭。阿姨的卧室也是她的厨房。

与窗相对的床另一边放着一个塑料的可移动的方便器，就是儿童用的类似式样，不过她用的是放大版的。老小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老了连必须的日常生活都会回到孩子时代。阿姨告诉我是大女儿买的，晚上起夜方便，有了这个也不容易，起床的时候人晕乎乎的，经常要摔，上次摔进了柜子，儿子把她拉了出来。马桶旁边就是根据房间的形状打的柜子。

妈妈经常感叹，幸亏二阿姨有两个女儿。现在她的生活主要是两个女儿轮流照顾，虽然她住在唯一的儿子家里，虽然她所有的钱都给了儿子媳妇，但乡下会很好地照顾婆婆的媳妇基本属于意外，是会扬名千里的。她的媳妇不属于意外。

二阿姨能吃能睡，就是行动不便，在二个月前突然发病，完全不能走路，在医院里治疗了半个月才回家，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没有女儿或者她小姑，基本只能饿肚子。女儿天天会从离她十几公里的自己家过来给她做饭，然后离开。晚上就她一个人躺床上看电视，儿子媳妇一般都会出去散步。

阿姨是笑着说的，自己能吃能睡，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有什么药吃了死了算了。我从她无奈的带笑的话语中知道她是活够了。耳朵听不清，生活需要别人照顾，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对着电视。这样的日子活着讨人厌，还不如死了。两个女儿已经开始厌烦，我们去的这天应该小女儿去的，但没有去，是她小姑给她送了一碗饭过来，不然得饿肚子了。

我们在她房间的半小时，她说的最多的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推开小阿姨家紧闭的大门，发现小姨夫躺在躺椅上，小阿姨坐在轮椅上。头顶电风扇锈迹斑驳，卖命地工作着，在气温四十摄氏度的下午，关上门比较凉快一点。小阿姨的生存环境比二阿姨差很多，至少二阿姨家空调是日夜工作的。

小阿姨看见我们，嘴巴一咧就开始哭了。我发现她的一个眼睛是红红的，小姨夫说她一天要哭个几十回，难怪。

处在小阿姨的状态，不哭就怪了。中风后，身体左半边已经罢工，右手虽然可以动，但依然无法把食物准确地送到自己嘴里，都是她先生打成浆喂她。家里有一股霉味，堆满了杂物，但能用的东西基本不多。小姨夫看我们去了四个人，搬出一张竹椅子拼装了起来，以前坏了一直没有修，现在看我们站着就临时修了起来。

阿姨已经无法说话，我妈问她，她就点头或者摇头，再是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用那个能动的右手抹着。

生活一点不能自理，先生对她态度也很恶劣，把她当成一个累赘，阿姨不能言不能自己进食，活着就是受罪。

我看见二阿姨还劝她多动，不要经常躺着。看见小阿姨，我无语。我上次见到小阿姨是一年前，那时她还是正常的，头发也是黑多白少，但这次头发全白了。时光这把杀猪刀，太锋利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老去的时候，但真正能体面地老去真不容易。回家一天时间，我看到了两个中风病人，还有一个腿脚无力。还有我老妈，也是到处疼痛，坐久了站起来很困难，要人扶着才能站起来，疼得厉害，走一段时间才不疼。就像极容易生锈的机器，一会儿时间就会锈住，换个姿势活动一段时间才能正常。

在我们年轻时，一切都好时，会注意保养自己身体的人真不多，都要坐到轮椅上，口角流着口水或者手脚不能动时，才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注意，或者痛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去死了，生不如死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们可以在健康的时候选择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也要多存钱，老了有钱还可以用钱换服务。如果老了没健康也没钱，那就只能每天以泪洗面，等老天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