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风
从小到大,我都喜欢风,喜欢大风来临时飞翔的感觉,每年春季,南坡都会刮许多天的大风,村里的人从门缝里、从窗户中,经常会看见一个傻子伸直双臂像鸟儿一样随着大风在跑,不知是风骑着他,还是它在骑着风。风呼呼的吼着,他嗷嗷的嚎着。
此时,善良的人们总是会长叹一声、默默的关住门窗,同情的说:这一家人上辈子莫非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怪罪生下了这样一个傻子?接着就跪倒在神龛面前,对着天神、地神、家神忏悔自己的过失罪过。
我想说,我不是傻子,这句话我在风中喊了一万遍,可惜他们都听不见。白发苍苍的奎爷说过:真正的大贤,往往会用一种特殊的身份来麻痹俗人的眼睛,掩盖自己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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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着风,在村子里奔跑或者也可以说是飞翔,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风在村里逡巡了六百五十年,赵五佬千里迢迢从山西迁移至南坡是六百五十年了,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草绿了又枯,枯了又绿,人生了又死,死了又生,时间拿着一把大扫帚,将活够和没活够的人们一个个扫进波涛湍急的岁月河流中去了,唯一活下去的的除了几株古槐只有风了。
风见证了村子的兴衰,风记录下每个人的恶善。风在村子里呆的太久了,他不想走,当年和它一起南下路过这里的同伴,或许早已经越过南山,渡过黄河,看见了大海,它却不想走了,累了它就到四南掌歇歇,困了就到茅草地睡一觉,想家了就站在南山顶上,眺望着北方发会儿呆。
所以,我喜欢风,有时感觉自己肯定也会成为风。
我喜欢风还有一个原因:风大时打开窗户,让屋里久聚不散的一股股难闻的尿骚气随风飘去。火炉上罩着一个竹篓,篓子上被烤的雾气腾腾的是我的褥子,褥子上有一幅疆域辽阔的地图,地图是我的作品,作品或许只有一个人能看懂,那就是我。为此,没少挨父亲的揍,可是无论睡前怎么叮嘱自己,跑进了梦里却还是把握不住,在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畅畅快快的撒上一泡尿。
父亲愁容满面的盯着我吃完家里面最后一个鸡蛋后,长叹一声,说:娃呀,咱家里的蛋,你得胜叔家的蛋,还有你庆生哥家的蛋,全都进你一个人的肚子里了,求求你,我的儿,就别再尿炕了,真的是要愁死人了。
我捏起掉在桌上一点点的,连蚂蚁也不愿意捡拾的蛋黄,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舌尖快乐的享受着香味,爸爸说得话一句都没有记住。
吃鸡蛋治尿炕这个偏方,是父亲在山门河赶集时,听杨半仙说的,当时我也在场。
山门河是这山沟沟里唯一能成集的地方,它扼守着出山的交通要道,进了山门河,东去可以到方庄镇,北上能够出省进入山西,向西一直走就是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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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集市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东头卖胡辣汤的老黄拿着勺子,敲几下锅沿就吆喝几声: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尝一尝,俺的胡辣汤香不香!
只见他那两寸来宽的锅沿上堆簇着炸得金黄的鸡蛋丝、嫩白的面筋段、鲜红的辣椒丝、外黄内白的豆腐丝、白中透绿的葱丝……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下,简直是一幅绝好的水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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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头炸油条的娘们是山外面的,她炸的油条外面裹着金黄色的脆皮,里面包着又嫩又白的面,咬一口又脆又香。
凉风习习的杨树荫下,我坐着几块摞起来的半截砖头,瞅着油条和胡辣汤咽着口水。杨半仙右手轻轻捻着颌下的几根山羊胡,左手紧紧攥着父亲给他的利私(好处费),僵硬枯干的嘴巴一字一句的嘣着:生鸡蛋钻个小孔,把五粒白胡椒放进孔内,然后用纸把孔糊上,将鸡蛋煮熟吃下,记住,三个鸡蛋为一剂,一天吃三个,连吃七七四十九天,顽疾必愈。
我蹲在爸爸旁边,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还是蛮激动的。别说一天三个鸡蛋,平时三天也吃不了一个鸡蛋,想着以后天天都能大快朵颐,而且还能治疗我的难言之隐,心里就舒服极了,觉得半神半鬼的杨半仙也顺看多了。
可是当我吃到二十天的时候,就对那个鸡蛋里塞胡椒的创意厌恶不已,什么样的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于是,趁着中午半仙在林子里打盹时,狠狠撒了他几把羊屎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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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友友的关注,近期将推出《活在南坡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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