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箭扣

闲来无事，胡乱按着电视遥控器，忽然，眼前出现了那熟悉的、深深印刻在记忆里的景色——长城：箭扣长城。节目正在介绍的是2019年箭扣长城修复工程的顾问程永茂以及正在修复的过程。看到熟悉的箭扣长城，心里不由得有点小激动起来，还有那一个个参与修复的西珊子村的村民们，里面似乎就有曾经在鬼见愁下卖水老哥，驮着水泥上山的驴子走的正是当年卖水老哥带我们上山的小道，随着程永茂的脚步当年我们六人小队登箭扣、亲手丈量鹰飞倒仰的情景又一幕幕的从眼前掠过……我的朋友们，你们今可安好，还活跃在北京的山山岭岭和长城之上吗？箭扣，我心中的箭扣，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一睹你旧貌换新颜的容颜、再跟你一起回望那曾经的金戈铁马。

在此，重发当年的旧文，以纪念我心中的箭扣。

二零一一年七月十号，在这个酷热刚刚褪尽、人们还睡意正浓的凌晨，大红鹰、云飞扬、森林、新鑫心、土豆大哥我们六人，已经集结完毕，登上自驾车，向怀柔方向急驶而去。

是什么让我们这些住在不同方向、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有如此的激情，放弃周末舒适的家、放弃凌晨安逸的床榻、穿过黎明前的黑暗，聚集到一起？是对长城的热爱、对先人的景仰、对历史的追忆。我们是要奔向让多少人神往、多少人惊叹、多少人折服的箭扣长城。我们要一睹箭扣的险峻、亲手丈量一下天梯及鹰飞倒仰的实际长度、亲历一下登天梯、下鹰飞倒仰的惊险。

我们中有还没见识过箭扣雄姿的，比如本人、有多次亲历仍然情有独钟的土豆大哥。用土豆大哥的话说，就是：每走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每走一次都会有新的发现。

上车伊始，大家虽有些睡意未尽，但随着天空渐渐发白，已是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飞到长城脚下。

可惜大红鹰的导航系统不知是设置不正确还是路线功能不完备，让我们沿途多绕了点弯路，在长城脚下小村里的早点摊上，简单吃了点后，我们问清了路线，直奔设定目标——卧佛山庄。

七点不到，我们终于到达卧佛山庄，整装出发。虽说是起了个大早只赶了个晚集，但早晨清新、略带潮湿的空气，让我们神清气爽、兴致正浓，穿过“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的虹鳟鱼养殖场 ，沿小路一直向前。

       这是我称为进山第一险的石坡。

可能是太兴奋了，一路边走边聊直到被几棵砍倒的树拦住了去路，才发现好像是走错了，而走在后面的森林和云飞扬此时也没了动静。正在犹豫彷徨之时，上来一位卖水的村民，指点我们随他顺左手边的小道上去，原来这是他为送水方便本周新开的一条近道（也是能避开收费处的一条道）。这条小道春夏走还行，估计到秋冬时节，草木凋零就无法再走了，因为这段长约100米，坡度约70的滑坡，如无树枝草根攀附很难站稳行走。走过这段陡坡，钻出树丛，长城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站在澜口处，往西是北京结方向可达大榛岭，往东是正北楼、慕田峪方向。透过清晨的薄雾，可以看到山下的西栅子五队。我们本次的行程路线是：箭扣-将军守关-天梯-鹰飞倒仰，然后下撤到西栅子五队，再穿过澜口，回到卧佛山庄停车处。

眼前，霞光给古老的长城披上了一抹金色，此时此景仿若穿过时光隧道，踏上了那镇守疆土的瑟瑟边关。

让人心痛的是，那历经战火和岁月侵蚀亦然挺立的古老城墙，却毁在了那不堪回首的日子里。看着这段垛口、甚至连地面砖都被拆光了长龙，心头百感交集，尤然而生的是一丝遗憾、一腔激愤、一份责任。

沿着残存的长城向上，脚下是沉淀着岁月沧桑的基石、头上是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白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终于面前出现了完整的砖墙，回首东望，那高耸的敌楼应该就是正北楼吧。墙内山上郁郁葱葱，山下是群山环抱的村庄，不知名的小花争相开放，与古老的长城相映相伴，春去冬来，见证着长城的古今沧桑。

前面，从收费处上来的森林和云飞扬以先我们一步在敌楼下等着我们了。此刻蓝天下两只雄鹰正比翼高飞。

穿过山顶的敌楼，一路疾行，以致我都没有注意何时就已通过了箭扣几险之一的“擦边过”，可能是几个月来经常穿行山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而当下面这段依山势蜿蜒起伏的且保存较为完好的城墙出现在眼前时，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雨后复斜阳， 关山阵阵苍。 当年鏖战急， 弹洞前村壁。 装点此关山， 今朝更好看。”的诗句。压抑低沉的心情顿时充满了豪情。一路上的美景也是令人驻足流连，不思前行。

尽情欣赏完美景，又一险“三十八登”近在眼前。三十八登之所以险，是因为它是依着一大块巨石而建，这段城墙虽说几乎完好，但踩着不到20公分宽度的墙砖40左右高度的台阶垂直向上，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攀上“三十八登”前面就是“将军守关”，远处，则是我们神往的天梯和鹰飞倒仰。不过“三十八登”的背面，却风化残损的非常严重。不知是否因为西北风肆虐的缘故。

“将军守关”前的小天梯前，倒霉的森林弄丢了他的一只镜片，我给他留下了这张“问山问苍天”的照片——事实上这也是他与他的墨镜最后的合影，因为上天梯后他就随手扔掉了这只只剩一只镜片的眼镜，恼人的是，随后赶来的青皮拾到了那只丢失的镜片，而镜架此时已不知去向了，于是这只失而复得的镜片被新鑫心仍到了更远处。

小天梯高约10余米，结构与三十八登类似，但此处下半部墙砖尽失，只剩下参差不齐的基石，徒手攀爬，很有攀岩的感觉。

在“将军守关”下，我们边休息边等从怀柔赶来的青皮和荷风润夏，一起午餐。不过，午餐后，我们小憩时的一件事，深深的震撼了我。那个在天梯下卖水的老乡抽空上来捡垃圾，一边捡一边自言自语：扔垃圾的都是中国人，外国人从来不扔垃圾。这句话很轻，但在我当时听来，是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一般，我想青皮和荷风一定也和我一样，荷风嘟囔着：那些都不是我们扔的。可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的确，箭扣城下，一个英国人——林赛，为了保护咱中国的长城，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生活，十余年上长城捡垃圾，而我们这些中华民族的子孙们，为什么就不能哪怕就是稍稍收敛一点点，做到像长城下的标语牌上写的“除了照片什么都不要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让长城能以更加自然洁净的面容示人？让更多的子孙后代也能和今天的我们一样，能亲眼看到这祖先用生命和智慧完成的奇迹？

这件小插曲一直或多或少的影响着我当天的心情。

在天梯下的垛口上，不知是谁留下了一支鲜艳的百合，是表达对这古老城墙的崇拜还是对守护城墙的神仙、灵魂的祭奠？

离开“将军守关”，前面就是直通卧佛山最高处佛头的天梯，从稍远处看去，佛头就是一块陡峭的巨石，天梯则尤如瀑布一般，从山顶一泻而下，虽窄却仍蔚为壮观。事实上，整段天梯垂直高度47米、坡度约70多度、最窄处仅72cm，既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也说明但是建造时的艰难。而最让人生畏，惊险的就是最顶端最陡的十多米，与小天梯相似，墙面尽失，唯剩参差的碎石，人必须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墙上，除稍抬头向上外，基本无法左顾右盼，仅靠伸手寻找可靠的攀附点后双脚才能试探着向上移动。

上得天梯，整个山顶就是一座依山石而建的敌楼，敌楼上竟然还有一株被吹得变形的小树，仿佛是依附于长城同时也吸收的长城的精髓一样。在这高高的顶峰上它经历了各种恶劣的气候环境，顽强的生存着，与长城浑然一体。

当天，经过这座敌楼时，从西北方向拍摄，只是感觉像一只美丽的海螺，而回到家再看照片，发现特别象鹰嘴，加上敌楼上的箭窗恰似鹰眼，简直是活了起来。

从鹰头下来，鹰飞倒仰应该是在飞鹰右翅，也是在西北面。城墙到这里陡然坍塌了，连基石也所剩无几，顶部与城墙连接部分有基石砖块相连，还勉强有砖石痕迹，中间的通道部分由于失去了墙面的保护，泥土不断流失，原有部分呈内凹状，因此，人站在上面几乎看不到下面，即使是往下攀爬，第一步也是极具有挑战性的，因为身体不是垂直而是要像内倾斜，这不仅是挑战人的体能，更多的是挑战人的胆量，挑战人的意志。

其实这一路走来，从天梯到鹰飞倒仰有对先人的崇拜、对历史的追溯、对自己的挑战、还有深深的矛盾。记得曾经看过一位老驴友的日志，他就呼吁大家少去爬长城，我们不能修复长城，至少可以少一点损毁长城。

从鹰飞倒仰下来后，还有一段小断崖，高约10余米，崖边一株小树，树干已被攀爬的人抓得光溜溜的，而它也似为人们上下此处而生，牢牢的扎根于岩石缝中，为来往的人们提供着方便。

离开长城，顺下山的小路，约20分钟就回到西栅子村，走在坚实的水泥路上，左边是错落的农舍，右边一大块绿油油的生机勃勃的玉米地，将我刚刚还游走在崇山峻岭间、古老长城上的思绪从金戈铁马、蛮荒悲凉的边关拉回到游人穿梭、充满商业氛围的现实中来。长城啊，当年，你用雄浑坚实的身躯阻挡外敌的侵略，为百姓造一方平安；如今，你又用荒凉拙朴的残体引来世人的瞩目，为百姓创千秋财富。

离开箭扣已经一段时间了，但是，那远观时的震撼、近看时的律动、行走其间的艰辛与愉悦、离开后的感伤与回忆，一切，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就借用席慕容的《长城遥》作为我对箭扣的感怀吧。

尽管城上城下争战了一部历史 尽管夺了焉支又还了焉支 多少个隘口有多少次的悲欢啊 你永远是个无情的建筑 蹲踞在荒莽的山巅 冷眼看人间恩怨

为什么唱你时总不能成声写你不能成篇 而一提起你便有烈火焚起 火中有你万里的躯体 有你千年的面容有你的云 你的树 你的风  

敕勒川 阴山下 今宵月色应如水 而黄河今夜仍然要从你身旁流过 流进我不眠的梦中

附：箭扣相关资料

箭扣长城位于京郊怀柔县西北八道河乡境内（南侧属八道河，北侧属渤海），距怀柔县城约30公里。北京境内的长城有629公里 ，其中600公里属自然状态中的“野长城”。往东走就是慕田峪，往西走就是大榛峪。山势非常富于变化，险峰断崖之上的长城也显得更加雄奇险要。箭扣长城因整段长城蜿蜒呈W状，形如满弓扣箭而得名。

箭扣是北京一段最险峻、雄奇的长城，自然风化严重，没有任何人工修饰，自牛犄角边、南大楼、鬼门关、箭扣梁、东西缩脖楼、东西油篓顶、将军守关、天梯、鹰飞倒仰、九眼楼、北京结到望京楼绵延20多公里，充分展现了长城的惊、险、奇、特、绝，能领略到原汁原味的古老的长城景观。

 据史料记载：徐达修建了慕田峪长城，而戚继光则整建了箭扣长城。亦有网上达人宣称箭扣始建于唐代，事实上关于各段长城的修建详情大多已经不可考证，我们姑且遵循史记吧。

 关于箭扣名字的由来：

 传说一：开始修箭扣长城时，箭扣长城本无名。有一次，当地一位地方官前来考察长城，发现箭扣长城十分雄伟，而且在群山之间像一个涧口，就命名为涧口长城。可是当他回到朝廷时，觉得名字不妥，就想了想一句古话“一箭扣双雕”，随即拍案，叫这段长城为箭扣长城。

  传说二：箭扣附近有段长城，在通过一极险之处时，由于下方是数十丈深的悬崖，长城没有立脚点，古人便在此架设了两根粗铁梁，使长城在铁梁上凌空昂然而过。但是至今也不知到底在哪里。

提到箭扣，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外国人：威廉.林赛

1987年12月威廉跑完长城全程。

“长城是人类历史上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已彻底爱上长城的威廉发誓：“我要把我的未来献给长城。”

1989年，威廉出版了他与长城“情缘”的著述——《独步长城》，在英国、美国和德国引起了巨大轰动。

1998年4月，在北京长城饭店的资助下，威廉召集12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我美化了长城”活动。

2000年5月，威廉找来赞助商，在箭扣长城附近设立环保基地，雇用6名山民在长城沿线捡拾垃圾。他们还竖起10块告示牌，用中英文提醒游人——“除了照片什么都不要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保持长城古朴的魅力!”

  2001年，威廉作为创始人兼会长，成立了“国际长城之友协会”。 “长城是全世界人民的财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世界上最长的城墙变成最长的垃圾箱。”

威廉对记者说，长城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对她的爱，终其一生也不会停止；长城急需人类保护，毕其一生也有所值。“我会尽全力鼓励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事业。在余生之中，我会和妻子、孩子们留在中国，为了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