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

作者: 大圣__归来 | 来源:发表于2021-11-17 08:08 被阅读0次

在朋友圈看到一个远在米国的朋友发了一组狗狗的照片,说,14岁了。我看着就感觉像是狗狗走了。没说。果然。

14年,她带着狗狗,从四川到北京,再到东京,再到米国。我挺佩服这样的人。

我只是极其讨厌遗弃宠物。没有能养很久的决心,就别养。喜欢是一码事,而收养是另一码事。

我这辈子,迄今为止,只养过一条狗。

小学五年级的样子吧,家里的狗死了一条,只剩一条用来打猎的细狗。对,就是类似画片里面二郎神的那个哮天犬样子的中华田园犬。我们老家那边管这种体型包括大丹在内的狗统称之细狗。

细狗名字叫白龙。我不喜欢它。一是因为它是成狗买回来的,没有什么感情。二是这条狗太奸了。黑龙江土话里,奸,是聪明的意思,类似狡猾。例句,这小孩儿可奸了。哈哈哈哈,是不是听着不像好话?但是这句就是好话。奸的反义词叫虎,用来形容聪明和傻。

地域方言差异很可怕,有次顾客抱着孩子来庄园吃饭,那小孩儿不认生,见谁挑逗就笑,我大姐夸那个孩子,说,诶呀这小孩儿真好看,来给大姨贱一个。孩子妈妈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我赶紧解释,黑龙江土话里,贱,是撒娇的意思。小孩儿黏人,我们一般称之为,真能贱。

白龙的前主人,是职业养狗训狗的,所以白龙很是能听懂一些简单命令,比如坐,走,冲,咬,回来。这狗很得我爸的喜欢,到了冬天,新雪之后,就带着它去打野兔,打伤的兔子,就放狗去抓,然后狗抓到叼回来。奖励点儿吃的。

土狗没办法从事这个工作,因为兔子灵巧,极速跑动中能直接变向折返,一般的狗跟不上这个节奏就很危险,我亲眼见过土狗追兔子把自己摔断腰。

不过白龙呀,太狡猾了。整个夏天,它偷邻居家鸡崽子吃,我都不知道它为啥能分辨出自己家的和邻居家的。一次只吃一只。三天两头左右就悄悄去打打牙祭。不会一次咬多了让人怀疑。暑假的某个中午,我亲眼看见它从邻居家翻墙回来,嘴里含着一个小鸡仔儿,那墙比我当时身高还要高,它如履平地,悄无声息,像个幽灵。

是含着,不是咬着,它跳下墙看见我在墙根玩泥巴,愣了一下,然后把嘴里的鸡仔儿吐出来,那鸡仔都被它口水弄湿了,加上惊吓,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白龙还故作友善的舔了一下小鸡仔儿,然后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我担心事情败露,把鸡仔抓住,扔回墙那边去了。然后没听见小鸡仔的叫声,从墙头上探头去看,特么的,摔死了。

白龙还干过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掏房檐。农村的房子,一般人家房檐下都有燕子窝,房头的顶梁那里会有麻雀去作窝。白龙不知怎么能上到房顶,用爪子去掏鸟吃。被人骂了,会笑。筋鼻子,呲牙,眼睛里水汪汪的,你一看就知道它在尴尬的笑。

太聪明了所以不喜欢。不过后来它死的时候,我还是很伤心,那次是我跟我爸去打猎,用的洋炮,一种从枪口填装的火铳。之前打了几只野鸡兔子之类的了,白龙的奖励就是兔子耳朵当场割下来,给它吃。白龙那天前所未有的亢奋。可能是枪放的多了没清理积碳的关系,再次发现兔子,我爸把枪勾了一下,枪没响。这种情况叫慢呲火,很危险,枪口不能动或者朝天,直到能确认是不是哑炮。我爸当时可能贪心了,他了解他的枪,还是瞄着兔子的方向。结果白龙听见扳机的声音,一下子窜出去了。两秒以后,枪响,刚好打在它腰上。

看见它倒在血泊里,喜欢不喜欢的也是养了两年了,心里很心疼。我爸过来摸着它的头,它还努力想爬起来,用舌头舔我爸的手。

散弹,又离得近,侧腹一片血肉模糊。它很疼吧,狺狺的叫着,然后呻吟声渐渐弱下来,努力想笑一下,舌头吐出来了,然后就悄无声息了。腹部的血染了一块雪地,红白相间显得触目惊心。

多年以后,我在读初三时候有次早晨上学,看见一个小孩儿被捆着扭曲在雪地里被割了喉,当时应该死了不久,血还没冻成冰,在雪地里洇染着,我记得当时我就吐了。是那个孩子亲舅舅干的,因为借钱未遂。

反正当时我就一下子哭了,大冬天的,眼泪很热乎顺着脸往下淌,我爸照我屁股踢了一脚,然后我爸把狗扛起来,回家了。

大冬天的,后院的杨树下,刨了一个深坑,埋了。我爸说怕埋在别的地方被人挖出来吃了。次年夏天,那个土包那里,长出来一片野茴香。

至于黑虎,是一个土狗。

那时的农村基本家家之前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老狗我都没印象了,反正那时家里只有白龙。

白龙很奸滑,所以我爸就允许我去再要一个狗崽子。

男孩子的占有欲或者说私有欲是与生俱来的,所以现在我跟我儿子都是这样的方式,我理解并且支持这种拥有的欲望。比如他看上我什么东西了,给他以后我再不会去碰。

我当时很兴奋,因为我要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狗了。白龙再好,那是我爸的。

满村里访了一下,村东头老李家狗刚下了崽儿。他家母狗体型很大,配种的狗是一个野马戏团带着的狗。那个马戏团从西北而来,各村卖艺,表演一些杂耍魔术之类的,没有马,之所以叫马戏团是敬称,因为私下里我们都称之为要饭的。那个小团五六个人,有一只猴子,有山羊,还有一条很大的狗。

那母狗只下了一个小狗,农村迷信,说双猫独狗,越过越有,不肯给。

不过他家姑娘和我是同班同学,我借着写作业的名义去了她家几次,每次玩儿小狗,越玩儿越喜欢,就回家磨我爸。

然后那个女生忽然有一天放学就跟我说让我去她家抱狗崽儿。对,边哭边说的。很无奈。

没办法,那时我爸是村书记,她爸是会计。

抱回来,肉乎乎的,因为家里有那条叫白龙的狗,所以给他取名叫黑虎。

喜欢,是真的喜欢。农村的狗不存在洗澡的说法,所以狗身上都有一种叫跳子的吸血寄生虫,就是后腿很长能跳很高的,我去查查百度学名叫啥……跳蚤!

这东西也咬人,所以狗狗不能在屋里睡。农村的各种生灵都有自己的位置,比如鸡架是家禽的位置,有专门的猪圈马圈羊圈牛圈,当然也有狗窝。

问题是,狗窝那时候是白龙独享,就那种像精神病一样的狗,我怎么敢让黑虎独自面对它。

农村,晚上外屋里放个桶,小便就在桶里。但是大便必须得去外面了。于是我每天晚上趁别人都睡着了,假装起夜,去狗窝里把黑虎抱出来,搂被窝里睡觉,天亮之前再送回去。

等事情败露时候,黑虎和白龙已经相处的很好了。

我其实能理解养宠物的人,我估计也有很多人能理解我,冲我对王丢丢的样子,你想象一下小时候的我对自己的狗狗会什么样。

我家五个孩子,我是唯一男孩儿,在重男轻女的黑龙江,我在家得豪横成什么样?这么说吧,我爱吃瓜子,但是牙齿没有那个豁口,因为,不用我剥。一年有限的见点儿荤腥,肉啊什么的我总是分的比别人多一些,我馋,但是我能偷偷的省出来喂狗。

想着匆匆忙忙把肉埋在碗底,偷偷端出来吃,我妈是一定要骂我的,她执拗的认为吃饭端着碗乱窜是要饭的行为。当然她说的对,后来确实有一段日子要饭来着。

端着碗在狗窝边,小声喊一下,黑虎。一个小肉球跌跌撞撞的就摇摆出来了,喂一块肉,那种感觉,我觉得人比狗更满足。

白龙闻见肉香,一般就窜出来了,我一顿手忙脚乱拳打脚踢赶跑它,然后感觉着黑虎舔手的麻麻痒痒。

白龙嫉妒,趁人不在就欺负黑虎,黑虎在他面前就是个小肉球子,我见过白龙像猫一样用爪子扒拉小黑虎,黑虎滚来滚去,乐此不疲。

吃狗粮?我告诉你一个你难以接受的事情,那时候的农村的狗,主食,是猪食,或者屎。

黑虎一点点长大了。我觉得它还是和其他狗有一些不同。首先,毛长,爪子大,四眼。

四眼狗用来形容凶狠的狗……或者人。黑虎在眉毛上面一点点的位置有两块深褐色的斑块。大爪子,腿骨比我的腕骨还粗壮。力气大,有时候疯玩时候不注意都弄疼我。

我教它站立,开始用食物逗,然后再大一点,就把它两个前腿搭我肩膀上这样抱着。

再大一点,敢出院子了,有白龙罩着,不知道江湖险恶。白龙对它的感情,从羡慕嫉妒恨,到了我可以欺负,但是别的狗不行。

半大的狗,第一次走出院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左邻右舍的狗,迫不及待的等着教他做人,不对,应该是教他做狗。

我那时六年级了,放学有一天看见黑虎嘴上有伤,就抓过来细细检查了一下,脖子也有。出血了又干涸,脖子上的毛有粘连。我很心疼也很愤怒,所以我踢了白龙好几脚。

又有一天回来,看见门口一堆狗在咬黑虎,圈踢,哦不,圈咬。黑虎在地上起不来,一圈的狗伺机下嘴,黑虎一声不吭。我从别人家柴火垛上拽了一根棍子,冲过去挨个打。白龙可能听见我给自己壮胆的叫骂声,从院里窜出来,叼住一个狗的脖子,翻滚一下,直接把那条狗扔的好远,其他的狗四散奔逃。白龙只能用巧劲儿,它的体重和土狗没法打。我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我就生气,你他妈早怎么不出来帮忙。就追着白龙打。

鸡飞狗跳过后,把黑虎灰头土脸的领回家,我发现一个问题。

一般的情况下,农村的两条狗狗,一辈子只打一架。确定了江湖地位后,输的那只狗,以后见到赢了的那只,绕着走或者直接躺下,把腹部露出来表示臣服。但是黑虎被咬伤多少次了?怎么还咬?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黑虎,一直不服。

被群殴贯穿了黑虎的整个青春期,如果狗也有青春的话。我不知道狗狗们是怎么拉帮结伙的。不过为首的是村里最能打的狗,狗王,那是我远房二姑家的狗,名字叫大花的一条体型庞大的老狗。它就见不得黑虎出现,出现必须咬。

那年寒假,黑虎已经长大到我能骑着它了。

它还是轻易不出院门,还是挨咬,之前是因为体格小,现在是因为对方狗多,而那时唯一能帮他的白龙已经死了。

我偷我爸的武装带给黑虎作了一个脖套,把那上面钉满了钉子。尖朝外。

这是作弊,但是我心安理得。

黑虎三天两头就被群殴一次,但是一直不服,后来咬出来经验,不管对面多少狗,它只盯住一个咬。黑虎那大身板儿,对方肯定有某只狗伤的比它重一些。

又过了几个月吧,有天放学回家,院子里一堆人围着猪圈。我心里一惊,赶紧跑进院子,到了人堆那里,我爸说,你快看看吧,黑虎这样再不行我就一枪打死。我挤进人群,发现猪圈里黑虎咬着大花的脖子,而大花明显已经死了。

传说狗怕水牛怕火,黑虎一身湿淋淋的,估计已经用水泼过了。还是没松口。我喊它名字,它毫无反应,眼睛估计是充血了,是红色的,很吓人。看谁都直勾勾的,呆滞,喉咙里一直低沉哼着狗狗特有那种威胁的声音,口水流着。

这种情况,农村的说法,就是狗疯了。

我爸这时已经开始收拾他的枪了,我很焦急,不停大声喊着黑虎黑虎黑虎黑虎。它就是死死咬着那条狗的脖子,不看我。

我爸拎着枪过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扯着我爸的胳膊,哭喊着不许打。我爸一把甩开我,力气用大了,我直接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但是马上爬起来堵着猪圈的门。我哭着,梗着脖子愤怒的冲我爸喊,你凭什么打我的狗?这是我的!

邻居们也拦着,我爸看我那个以下犯上的死出儿,竟然笑了。然后说,一小时,锁上猪圈门就走了。

人都散了,我隔着猪圈门跟黑虎说话,平时逗弄它的口哨啥的都用上了,它不为所动。我也有点累了,坐在猪圈门口,隔着栅栏门看着它。良久,忽然不知道心里哪来的自信,打开门进去,踢了它一脚,骂它,你欠揍了?

黑虎看着我,开始愤怒的哼着,目光凶狠。我说,怎么地你还要咬我呀?它看着我哼哼着,然后慢慢的,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松开嘴,那条死狗的脖子很软,估计早就被他扭断了。

黑虎过来舔我的手,我哭了,搂着它的脖子,它脖子上好多血。不知道是它的还是大花的。我说,你咋这么不听话呢。它摇了摇尾巴。

我听见身后我爸说,没事儿了,疯狗不会摇尾巴。

然后进来把那条死狗拖出去给我二姑家送去了。

那之后,黑虎成了村里一霸。有带刺项圈的加持,加上咬死狗王的余威,迅速统一了我们屯子的狗江湖。

初二,每天放学黑虎都会在村口等我,风雨无阻。我不明白它怎么知道时间的,我妈说,一看黑虎跑出去,就知道放学了,该做饭了。

放学,看见村口那个壮硕的黑影,心里的满足感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懂。

见面它先是冲过来,用两个前爪搭在我肩膀上,大舌头乱舔,我就是各种抵挡,然后给它一个腿拌子摔在地下,一人一狗翻滚在一起摔跤,它偶尔赢一次,用嘴叼住我的胳膊,假装发出那种威胁的声音,其实牙根本不敢用力。

然后,我把书包往它脖子上一套,我们俩溜溜达达就回家了。一路上各家的狗鸦雀无声,不敢乱吠。

怎么说呢,就是,农村的狗,我们养来不是当宠物的,是当家庭成员养着的。

黑虎最吓人一次,是半夜差点咬死人。

那时还没电话,半夜听见院里噼里啪啦的响和人的声嘶力竭的呼救声。我家人惊醒就都起来了,开门一看,黑虎按着一个人在咬,那人用胳膊拼命抵挡,军大衣的袖子被撕咬的棉花乱飞。赶紧喊住。是我三姨夫。他吓得脸都白了。出门作生意,回来晚了,离家太远,就想着来我家歇一晚。进院子之前还喊了一声家有人没,这是类似江湖上的投石问路,喊人防狗。结果一点点声音都没有。放心了进了院子,他不知道身后已经被黑虎悄无声息的跟上了,直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推他肩膀,一回头,黑虎已经站起来,那大嘴一口奔着脖子就过来了……人躲的快,军大衣的剪绒领子被黑虎一口就给撕开了,然后继续上,把人扑倒。

这事儿过后,我三姑父认为这狗太凶残,不能养了,我气得不顾长幼尊卑跟他吵起来了。然后他走以后,我爸和我认真讨论了一下,竟然很快达成一致,认为狗护家没错。

又过了大约半年,黑虎忽然有天丢了。不知所踪。先是没接我放学,然后回家直到吃完饭也不见踪影,再然后天黑了还没回来。

我开始焦急,想出去找,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狗的智商,除非不得以,不然,自己不会跑丢的。

第二天还没回来,第三天也是。

大家一致认定是被偷狗的弄走了,估计吊死吃肉了。

我眼睛都哭肿了,我爸骂我,大男人了,这点儿出息。我妈安慰我,说再要个狗崽儿吧。我说我不要了,再也不养了。

大概过了两个多月吧,暑假。有个一起玩儿的邻居家的孩子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一路进院一路喊我,说黑虎回来了,黑虎回来了。

我正躺炕上百无聊赖的看一本梁羽生的叫云海玉弓缘的书。听着他喊我都没信,隔着窗户回了一声,滚。因为中间这两个月,小朋友们经常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那孩子,不停的按着自行车的铃,还是在那儿喊着,赶紧的赶紧的黑虎回来了黑虎回来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问,在哪儿呢?他说村西头,我说你要骗我今天肯定揍你,他说你赶紧的吧别墨迹那狗走不动了。

我上了后座,他骑着自行车,我们村是个缓坡,东高西低,下坡路,他蹬得飞快。一路风一样到了村西头,村外是个大泡子,远远看见黑虎躺在泡子边,用舌头舔水喝。

躺着喝,它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喊了一声黑虎,它似乎一激灵,艰难抬头看了我一眼,尾巴摇了几下,继续舔水喝。

黑虎像藏獒一样,毛很长,但是现在是毛上都是干涸的泥,一绺一绺的。脖子上的鬣毛都磨秃了,露出血迹斑斑的脖子上的皮,一个很粗的铁链子,半截在脖子上,半截在地上。

狼狈不堪,我真是心都碎了。过去搂住它的脖子,它脑袋就往我怀里拱,喘着粗气。我问它你乱跑什么呀就打了它一拳,它突然惨叫,我才发现它一侧的胸已经塌下去了……

我解那个铁链解不开,就拎着铁链,一步一步往回走,它应该是力竭了,走两步就停下来,我又不忍心用铁链拖着它走,就哄它,说,黑虎,回家回家。每说一次,它就精神一点点,能快走几步。

我心里都是恨,但是不知道跟谁发泄,我领黑虎的时候,一只鞋陷在池塘边的淤泥里我都浑然不知。是那个小伙伴给我捡出来,推着自行车,拎着鞋,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黑虎养了好长时间才痊愈,我爸还专门找了兽医,说那一侧的肋骨断了四根,应该是被打的或者从什么地方硬挤出来挤断的。我无法想象这两个月它经历了什么,也不敢想。

肯定是过路贼用麻药麻翻了它带走的,那个年代有一种赌博方式叫斗狗。应该起码一百公里以外的邻县人,因为我爸看我每天闷闷不乐的样子,早就发动一些江湖力量但还是没找到它。

痊愈以后,黑虎变得很老实了。不在再出院子,每天趴在院子里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来。我在筹备中考,陪它玩儿的时间就少了一些。

就在记忆里有个场景不知道是真是假,以我的经验来看回忆是有自动美化功能的。我在转过年来的春天,在院子里的丁香树下面,枕着黑虎肉乎乎的身子,睡了很舒服的一个午觉。

但是应该是它没活到第二年的春天。

那年冬天,有天凌晨天还没亮,它在外面疯狂的挠门,狂叫。

我妈去开了门,它一下子窜进来,直接上了炕。这很反常,狗是不让上炕的。它踩在我的身上,舔我,上蹿下跳的。它大,我都抱不动的大狗,这样子踩的我都疼了。我推开它,打了它两巴掌,它突然哀嚎一声就窜出去了。我赶紧穿衣服起来,去找它,它在房后的柴堆那里,已经死了。

那大大的身体,在我的抚摸下慢慢僵直变硬,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我爸说,是氰酸钾铝。我不明白,氰酸钾铝号称三步倒,要么直接死,要么不会死。那,是什么样的的力量让它能挠门进去跟我见一下的呢?

我爸怀疑是仇人投毒,黑虎凶名远播,这可能是那人报复的前置手法。因为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刀不离身了,因为我已经受到了死亡威胁。

心情凝重,顾不上悲伤,还是刨了个坑埋了。和白龙不远。冻土,很难挖,我坚持没用别人,自己挖的。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看上了一条柴犬。后来种种原因没养。也幸亏没养。养宠物,没那么简单,我信命。宿世纠缠,养之前都是缘分,养之后都是因果。

反正,用心的人,不敢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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