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行(三)

作者: 黔肇张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2-23 09:39 被阅读0次

    春山行(三)

          “还是再去山里采一些,做好粑粑你带去上班。”母亲总是担心我吃不好

            我是拗不过母亲的,于是再邀约邻居,一起去山上的梯田采摘鼠曲草,大家可以说说笑笑。母亲说今年不同往日,鼠曲草比较少,需要去很远的地方寻找,所以阿黄是不能带去,怕它太辛苦。

          乘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颠簸而上,寨子渐行渐远,迷失在云烟中。

          下车,顺着梯田小路拾级而上,满眼都是金黄,油菜花的香气弥散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母亲是个干活能手,从未停歇,好像她们这一辈的人都是如此。她们腿脚麻利,似乎天生与山为伍。不一会儿,她们就隐没在油菜田里。母亲常对我说,靠山吃饭的人,需要弯下腰来。这话是很有道理的,所有泥里长的东西,都会从地表开始向上,弯不下腰,是看不见的。

            母亲老了,伛着身子穿行花间,但动作轻盈。她一手细心地扶着油菜的茎,一手在拾掇着隐秘在紫云英下的鼠曲草,不会伤及一棵油菜。母亲身材本就不高,有的菜田的花和她等身甚至高过,油菜花瓣沾满了她的乌黑蜗型发髻,像明星点缀夜空。母亲一生从不保养,也没有画过妆,我想,这是春天对她最好的装扮。在我恍惚之间,她又不知藏到那里去了,隐隐听见她唤我名字的回声。

          我要的山的侧面去,那里有几株大梨树吸引着我。去那须绕过波光粼粼的水田,再越过一条小溪。溪流把山坡一分为二,山泉水从上奔来,像一条白练,闪着银光,清亮着你的眼。那声音,如仕女的环佩,轻叩耳膜,是春天的和弦。溪流两岸都是大石头,铺满青苔,翠翠的,绒绒的;石头的缝隙里生长着各种水草,深绿的,浅绿的,是各种舒心的绿交织在一起。我不能站太久,脚底很滑,怕一不留神摔倒下面的小潭里,古人虽有春沐的习俗,但此时我是极不愿意的。

          走到梨树下,逆光抬头,盘虬卧龙般的枝条像草书的笔画,遒劲有力,在宣纸般的天空任意挥洒。枝条的转折处,新叶还未完全舒展,又微微蜷曲,像在伸懒腰;伞形总状的花序,像婴儿握着的小拳头,先开的花像是小拳头伸出的手指,让人想去亲昵一番。树下是一片荒芜的田地,长满了深深的芦苇。芦苇枯黄,但坚硬的芦苇杆密密的,像一捆捆箭簇拥在一起,刺向苍穹。我扒开芦苇丛,正如母亲所说,弯下腰来,你会有收获。

          的确是如此。在芦苇之下,很多新生的植物已经破土,如蕨。蕨菜是当季的新鲜食材,家乡人最喜欢,可清炒,可凉拌。我最喜欢腌制的,酸爽可口,是夏天解暑的佳品。可惜现在还不是最佳的采摘时节,《诗经·小雅·四月》中写道,“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四月已是春末夏初了,但现在采摘艾草却是刚好。

          越是阴深湿润的地方,艾草长的越是翠嫩,根部有些木质,只掐嫩尖就可以。家乡人不太懂得艾的用处,更不懂得它的美味,说它味道太浓郁,接受不了。其实不然,我把采摘回来的艾草,先清洗干净,然后焯水,冷却,再使劲挤去水分,切碎,拌入打散的鸡蛋液,只加适量食盐,在油锅里煎,当两面金黄时,香喷喷的艾草鸡蛋就出锅了。好的食材是不讲究烹饪技术的,最简单的方法,就可以做出最纯粹的食物。

          是的,这道美食,是春天对勤劳人们最好的馈赠。当然,勤劳应该送给母亲她们,我只是无心插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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