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预谋在岛上蔓延,大多数人都已知心肚明,只有一个人不知,便是那个新登岛的人。
百年来登岛的人并不多,偶尔来访者大多是遭了海难,误打误撞而来。岛的四周被浓浓海雾包围,终年不散,但岛的内部却很平常,雨或晴,和我们所经历的并无太多差异。这特殊的气候,让这个岛不易靠近。
封闭的地理环境早就了岛上的独特氛围。从无人涉足到繁衍生息,这个岛总被一个数字环绕,那就是20。依旧历,岛上只能生存20个人,无论男女老少,多一个婴儿都不行,没什么道理,即使多出的这个人所占用的社会资源很少很少。
当一个老人死去后,黑色的乌鸦飞越海雾,引渡灵魂。这之后,将会有一名婴儿被允许出生,填补缺失的名额。在新生命到来之前,所有的决策与判决都将暂停。岛上的婴儿一出生时便拥有了决策权,虽然个人意识还未出现,但婴儿某些行为不带私心,随性而来,是最纯正的神意。人们总会想到各种方式传递神意,例如让婴儿选择颜色不同的石头,或在一天内倾听婴儿啼哭的次数。
20个人的生存岛屿,有其专属的生存法则。当一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伤害他人或抢夺资源时,剩下的19人将决定是否对其进行惩罚。但当涉及一些公共事务的处理时,20个人大多数情况下会分成两派,恋旧的或者懒惰的期待维持现状,不满于现状的人则嚷嚷着要求变革。
当然,大部分公众事务最后投票者是杰斯米夫妇。这应是岛上最不搭的两个人了,但他们却奇迹般地在一起生活了30多年。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短发如火一样红,另一个则是矮小人种的典型代表,皮肤白皙,即使在夏日最烈的日头下,也不曾被晒黑。
当然身材魁梧的人不是杰斯米,而是他的妻子,而小巧可人的真是他本人。他们的争吵从四五十年前的相识便开始了,为婚礼日期争吵,为婚礼仪式争吵,为每一日的早饭争吵,为睡在床的左边或右边争吵。这种争吵像空气一样,在他们的生活中不可见,却处处存在着。就是这对古怪的夫妻引导两方意见的角逐。亦如他们争吵中平稳前行的生活,很多公众决定总会因为平票而拖延,甚至荒废。
新登岛的人是在东南角的沙滩醒来,他略有庆幸,刚刚逃离与死神的搏斗,只是他不知,命运这一次走向了另一种诡谲。女人温柔的祷告声之后,他被强壮有力的男人们抬到一间松木小屋内,而后被安排在一间长椅的正中间,岛上的居民陆陆续续坐了下来,一场欢迎晚宴即刻开启。
火把从天黑一直燃到天明,透漏出隐隐的果木香,为过冬储备的木材此刻派上了用途,蔬菜与猎肉烤成的美食让每一个都回归了原始,赤裸裸的饥饿之徒。
在秋季还未深时,岛上的人便禁止过多的欲望,开始了辛勤的劳作,囤积各种食材与木材,来应付茫茫的寒冬。不久之后的冬天,雪将彻底统治这个岛屿,翩飞的雪花带来寒冷,大地荒凉,不再给与岛民任何食材,只能依靠深秋囤积的食物来过冬。这松木屋便是岛上唯一的储存室。
新登岛的人因逃离死亡而喜悦,也因岛民们的热情而喜悦,饥渴与疲惫,让他敞开肚肠,相拥美食。
第一天他们以“生”的名义相聚,第二天则是以缘分为理由,灯火依旧通明。他误以为这是他们的习俗,给与生还者无尽的狂欢,让他们忘却濒临死亡的痛苦。
第三天时,连续的醉酒与颠倒黑白的作息,让他有些吃不消,他极力想拒绝这无休止的狂欢,却被大块头的岛民屡次摁回到椅子上。第四天,第五天,聚会以什么名义,没有人去考虑这些事,只有醉酒者模糊的祝酒词,为了“今晚美丽的晚霞”,或者“为了新生命的到来”,这些理由大多子虚乌有,这几日的傍晚总是无云的晴朗,这岛屿近五年不曾有人死去,也不曾诞生新生命,应该是酒醉了他们的眼睛或耳朵,听到了虚假的消息。
新登岛的人彻底厌倦了这场无尽头的狂欢,从第三天开始,他拿着酒杯,醉醺醺地看着桌上模糊的烛火,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感谢所有人的热情,感谢美食与清香的果木,感谢温暖与身体的饱足,他试图以言语制止这场无序的狂欢,最终失败。
是谁停止了这场狂欢?没有德高望重老者的告诫,也没有婴儿持续的尖锐啼哭。
当火炉的火慢慢熄灭,添火的人才发现储备的木材已经燃尽,当最后一滴酒被喝完,最后一盘烤肉被分食干净,一切都结束了,连醉酒也结束了,人们仿佛瞬间清醒了,似乎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恐怖的,如同地狱一般。
“他是个魔鬼,他把冬天的肉都吃掉了,我们会在冬天饿死的!“塞乌扯着嗓子喊,留下一屋子酒气。塞乌,岛上的一个独身汉,告别了年迈的父母后,又独自生活了20年,酷爱醉酒,若你清晨在岛上某个角落发现酒气醺醺的塞乌,在他周边一定能发现喝了大光的酒瓶。
“他把黑夜带来,
他把冰雪带来。
他把饥饿带来,
他把一切灾难带来,
他把他带来!“
最年长老人艾萨克摸着胡子说着神秘的诗文,解释着曾经也有新登岛的人引来灾难,岛上一半的人都死去了,“他们就被埋葬在东北角,登岛者醒来的海滩的附近,墓碑的字还清晰着,夜里,你们或许还能听到那些冤死的声音,告诫着小心那个新登岛的人。”
第二日,审判来临了,在曾经狂欢多日的松木屋,只有客人缺席,他去哪了,当然这不重要。
“他引诱我们喝酒,引诱我们享用冬日的温暖与美味,就让火烧死他吧。”杰斯米愤愤地说,虽然他的身形矮小,但眼中的凶光让人畏惧,几位附庸者也发出了整齐的喊声,“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不,我们不应该这么残忍,他从海上来,那就让他回大海吧。他的命运请交还给大海吧!”他的妻子提出新的处决方式。
他们争吵着,似乎是残忍与仁慈的对决,其实并不是。死亡是既定的结果,只是方式迟迟未定,最终10比10的投票结果,让这场争吵毫无意义,他们还是按照旧有轨迹生活,心怀恐惧地去度过这个恶冬!
雪终于来了,在所有岛民的恐慌中到来,一出手便是大手笔,岛上的一切都被白色覆盖!
一个醉酒的晚上,月光明亮,照着白茫茫雪毯,塞乌喝了点酒,按照他平时的行事风格,这些酒只是小前奏,这之后没有一升的搞不定这个大块头。很可惜,为冬日储存的酒已经喝光,他愤恨这个闯入者,没有酒暖身的冬天,他一刻都不想活。
这份愤怒正不断升腾时,他遇到了那个新登岛的人。无人收留的登岛者无处可去,冻晕在了冰雪天。借着酒劲,塞乌顺势抱起瘦小的登岛者,然后踉跄几步,把僵硬的登岛人扔到了悬崖下,然后重重摔在了结冰的海面上,他以新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谋杀在最终决定之前被施行了,杀人者塞乌是否有罪,一场新的审判就此开始了。
第二天,一场新雪来临,漫天飞舞,慢慢掩盖了那具新鲜的尸体。
大家围坐在火炉旁,开始了新的议题,争吵之后,投票结果是9比9,这时大家才想起少了一个人,那就是住在最东边的老人艾萨克,他最后一票将决定事情的走向,杀人者是否有罪,登岛者是否该死。
在一个年轻人冒雪出发十分钟后,屋子外传出了新的消息:
“艾萨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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