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好像长大就是一种美人鱼式的交换。

长大的人，不停地失去幻想，失去希望，失去爱情，失去力量，直到失去生命……当然也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只是一部分罢了。

小美人鱼用歌声换取双腿，用生命换取爱人幸福，这是多么壮丽的牺牲啊。可我一直在想，这值得吗，我不知道。我并不是变成泡沫的美人鱼，但我的确是时间的得益者和受害者了。时间在抽离我痛苦的程度时，往往带走一些美好回忆作为等价交换。这大抵是公平的，单是从世界所崇尚的“守恒”角度来讲，这就足够合理。可是时间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了呢？我当然是不会想把美好卖出去的。可他却自顾自地拿了，我又能去怪罪谁呢？还是怪罪我自己吧。

这本来是没有太大的怨恨的，我本来就无法与我大脑的遗忘速度所抗衡，可他现在又要拿走我的情感了，拿走我诗所所赖以生存的灵了。

这笔帐可怎么算呢？

我想起了我作诗的初心，说的难听点，便是我自己的目的。我不过是个语言匮乏、词藻趋于枯萎的人，写了诗，大概就是把我说不清的一天的经历全都写了出来，把痛苦也就都一吐为快。我的情感本是如杂草般生命力旺盛的，这曾经引起我很大的苦恼，让我甚至考虑生死的边界和人生的真理，可是现在呢？拿走我作诗的能力，还我一片安宁。——这也真是一个有理的交换。当我看清人本自私和我自己的丑恶，我忽然就原谅了所有人，原谅了所有苦痛。至此，我的情感变成了静水，马上就要失去风的涟漪。这也好——我想。我倒也不用深夜里扒着窗子去哭了。我可以专心地去完成学业了。我可以实现我成就的可能性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等价交换可就在那里。

你用青春去换一次爱恋和苦楚，你用责任去换一次奖赏和劳累，你用学习去换快乐和压力，你用可能去换安稳和自由。交换吧，交换你所有的珍惜与不珍惜的，得来所有你想要的和不想要的，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对你来说你真的想要什么。照这么说，想要什么，就去拿吧，就应该随便去拿了，你管他是去偷去骗还是去抢？那都是他应该考虑在“得到”之中的了，如果得到牢狱之祸，我们嗤之以鼻，他可能还乐此不疲呢。这样的规则还真是变化多端。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如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大概就能付出自己能接受的代价了。可是总有的人，比如我，在清醒里面找糊涂，那可怎么办？——那也只是这一类人的自作自受了，旁观者大多是管不了或者不想管的，他们自己的代价可还没有算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