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暮春。
生机盎然,一片新绿,蓝花楹的枝头已经挂满了待放的花骨朵,远处几只受惊的捻角羚正四散奔逃,轻风拂过,绿草微摇。
真是一片让人嫉妒的土地。
士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同伴们都向他投来不安的目光。
作为这支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人,他必须担负起指挥官的责任,不能表现出丝毫怯懦,他必须强硬而坚决地维持住士气,一旦士气崩溃,后果是灾难性的。
他的双腿有点发颤,但还是努力将身体崩的像长矛一样,远处的敌人虬结成巨大的一团,黑压压一片,在奔跑,在呼喊,如同炭火上的狼群,疯狂而嗜血,阳光被无数矛尖切碎,星星点点地闪烁着,照的他心头发寒。
他心里清楚,对面的敌人之所以还没有进攻,只是还没弄清他们的虚实,但是很快,敌人就会反应过来他们不过是一只落单的小队,附近没有埋伏,这支小队也不会有援兵,因为这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唯一能称得上遮蔽物的只有远处地平线几棵孤零零的面包树,那时,他们将如同发狂的野牛群一样嘶吼着蜂拥而来。
一想到这个情景,士兵喉头便一阵发干,不过刚与大部队走散两天,就遇到这种天杀的倒霉事,他怀疑是包里的那张鳄鱼皮给他带来了厄运,这是他准备回去时带给妻子的,妻子一直在抱怨他的贫穷,连个像样的手包都买不起,他想用这张鳄鱼皮做个手包试着挽回妻子的芳心,如果回去时她还没有躺在别人床上的话。
远处的敌人终于确认了这只是一只孤立无援的小队,他们开始整队,隔着几百米士兵还能听到敌人首领响亮的呼喝声,很快,原本乱糟糟如同炸窝狼群的敌人便安静下来,如同沸腾的开水突然被加进一瓢冷水一样,迅速组成了一个方阵,士兵心里又紧了几分,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敌人的方阵开始缓步向前推进,黑压压一片,如同黑色的岩浆,坚决而缓慢地吞没一切。士兵的心脏咚咚咚的猛砸胸腔,即便他的战场经验并不多,他也能轻易地看出来对面的敌人至少有5000人,而自己,他转过头扫了下身边的队伍,只有50个面带惊恐的新兵,他很想逃跑,但理智告诉他逃跑必死无疑,他跑不过对面5000个敌人的任何一个,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他们是这片草原的主人,况且军服的颜色实在是太刺眼,任何地方都藏不住,这片草原恨这个颜色。如今,唯有拼死一战,才有一线生机,他努力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送上一个坚定的眼神。
“建立防线!建立防线!”士兵大喊着。
“400米!”身边负责测距的士兵大声喊道。
“300米!”
“200米!”,士兵已经感觉到脚下土地在微微颤抖。
“稳住!”士兵大喊,队伍已经出现动摇的迹象,新兵们的精神已经崩到了极点。
“100米!”敌人的方阵爆发出震天的吼声,他们用长矛敲击盾牌,发出闷雷般的声音,随后开始了冲锋,面目狰狞如同发狂的野兽。
“稳住!稳住!保持防线!”士兵声嘶力竭地吼道,顺便一脚一脚把想脱离阵线的新兵踢回队伍。
“50米!”测距士兵的声音已经因惊恐而变调,发出了类似俄国人口音的颤舌音。敌人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他们赤脚奔跑在绿色的原野上,脖子上的骨齿项链上下翻飞。
“主啊,拯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恳求您赦免我一切的罪。”士兵在心中默默祷告。
世界仿佛慢了下来,士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50米外,敌人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冲来,他们已经准备好将长矛扎进他的心脏,用脚踩着他抽搐的身体,欣赏他绝望的表情,用他的鲜血洗刷仇恨,用他的头颅赢取荣耀。
士兵紧了紧牙关,他不能让自己的声音有丝毫发颤,他必须坚定而无畏,现在,他是这支队伍的灵魂,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
“Fire!”士兵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Fire!”
哒哒哒哒哒......马克沁机枪的轰鸣响彻绿色的原野。
......
后记:在1893─1894年南非罗得西亚(现津巴布韦)英国军队与当地麦塔比利人的战争中,一支50余人的英国部队仅凭4挺马克沁重机枪打退了5000多麦塔比利人的几十次冲锋,打死了3000多人,这是马克沁机枪自1884年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实战,马克沁机枪的出现永久的改变了战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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