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火车站被夕阳涂抹上深深浅浅的金色余晖。小和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子里装着爷爷奶奶给带的四个熟鸡蛋六个饼子。小和就这么和姐姐还有邻居大哥哥走向火车站,不知道是兴奋更多还是迷茫更多,他们即将远离小镇,去往城市看望打工的父母。
正当小和伸手推开站口的玻璃门时,耳边蓦然响起闹铃声“想做你的对手,ho~~”,她眯着眼睛随手关了闹铃,屏幕显示:六点三十一分。她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慢慢闭上眼睛,回想刚才梦里的场景,小声嘟囔:“这个梦到底还要做多久哇......”
那年夏天,小和才十四岁,面对未知的旅程,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但是那年的那场邂逅依旧留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本来就不大的候车厅已经聚集了人群,大部分人手上都拉着行李箱或者提着包裹,更显得厅内拥挤不堪,空气中夹杂着千滋百味,最多的是那种区别于海水的浓稠的咸咸的气息,哦,是汗味儿。邻居大哥哥拉着小和的手,焦急的朝着找到的那个座位走去,轻轻的把小和推到座位上坐下,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着等会吧,好久呢。”小和乖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等车的间隙是漫长而又平淡的一段时间,所以没有什么记忆点。大概姐姐和哥哥聊了很久。
即使邻居大哥哥连夜排队也只是买到了两张一个车厢里序号隔着老远的坐票,他自己是站票,小和只记得他疲惫又兴奋的脸和那句“幸好你俩能坐着,这趟车得好久呢。”大概上车一两个小时,车厢另外一头有个中途下车旅客,姐姐把哥哥招呼过去想着先歇会,这趟车得好久呢。哥哥嘱咐小和的话她也没有仔细听,抱着书包小声地回答:“知道了,哥哥。”
小和以为自己这趟旅途自己会百无聊赖,直到车上来了一家四口,她也没有想过会记得很久。小和的位置靠窗口,旁边那个大妈刚刚停站下了车。一对夫妇带着儿子和女儿往这边走过来,儿子十五六岁左右,妹妹一头自来小卷发皮肤白皙,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太像一只洋娃娃,在那个时候的小和看来,就是羡慕和慌乱,因为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偏黄的皮肤,顶着一头蘑菇短发,一身朴素的校服,最奢侈的衣服是姐姐穿剩的过时了的发黄的白裙子,此刻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书包里着的除了那条裙子,另外都是书、本子、笔、奖状。她微微低下了头。男孩走近抬头视线扫过小和头顶上标着的数字,匆忙回头朝落后的父母招手,喊道:“在这里。”然后坐在小和旁边的位置,按照序号他的父母坐在了隔着走廊的另一侧的座位上。这过程中小和始终低着头,但她依然注意到了旁边少年的一举一动。直到少年抬头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好像并没注意要到的样子。其实少年已经多次抬起头端详她,敏感的小和感觉到了也许少年想和她说话,但她并没有配合的抬起头与他对视,开始自然而然的对话,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的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小时,少年终于忍不住轻轻的推了推小和,“那个,我可以和你换下位置吗,就一会儿,窗外夜景很好看。”少年的温润的声音混着川普特有的韵味,刺激着愣在一旁的小和,她抬眼望着身旁座位上的少年,想起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正值变声期的男生说话自带圣光。她抿抿唇,也只微微点头。起身让座却不忘抱紧手中的书包。少年道谢后盯着窗外看了几分钟,就打开了双肩包,从里面抽出一本杂志,“要看吗?在这坐着很无聊吧,这趟车得好久呢,你家人坐在哪呢?”小和一直不太习惯和和陌生人讲话,这次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了一下,并开口,“在那边。”少年的手没有收回,于是小和接过了书,“谢谢。”她下意识的看向周围。已是深夜了,车厢把灯光摇碎在空气里,晃来晃去,使人困意上头,其他人都陷入了浅浅的睡眠。小和低头翻看杂志,偶尔抬头看一眼少年,那少年笑着看着她。她能闻见少年身上洗衣粉混合着阳光的气息,她想是很舒服的味道。
等小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少年的肩头,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正冲自己微笑的少年,慌张的起来,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少年打断了她,轻轻的笑了声,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没关系啊,我妹也经常这样,你叫什么啊,小妹。”小和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那么看着他。少年没有再问,“我叫唐稚。稚气的稚。我们一家人是来旅行的。”经过少年的询问和自述,小和知道他们目的地一致的同时,少年十六岁,一家人很幸福,尽管许多问题小和都没有回答,少年也没有追问,却一直坦诚的毫无防备的与小和讲述自己的情况。
转眼就是离别。到了这个时候,小和突然觉得这趟车也没有多久。
车驶到终点已经是深夜。道别的时候小和什么也没说,却是少年拉住她的手,塞了一张纸条。小和紧紧的攥着手心里的那张纸条,看着少年一如初识时开朗温暖的笑容,“小妹,再见。”在那一刻周遭吵闹和昏暗于她的眼里耳里却是四方清晰,万籁俱寂,有那么一刻,小和想抬手摸一摸他嘴角那个好看到让人心跳加速的微笑。他身后是月满星河,一脉清辉映入他的眸中。他牵着妹妹转身离开,站台的灯光把他的背影拖得悠长又悠长。小和在心里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走向不属于她的未来。
打开那张纸条:最喜欢你清亮的眼睛,装得进这时间所有的美丽。我会记得你,小妹。
即使已经过了很久,她仍然记得那个夏天关于少年的一切。
就这么回想着回想着小和的眼泪从眼角横流出来,她微微发愣,就这么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的抽屉,从一本老旧杂志里拿出一张折得发黄的纸条,依稀还能辨认字迹。她忽然觉得年少时的这一场遇见,也许只是一场遗憾,她一个人的某种遗憾和某种心结。
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她写下一段话。
把往事装进故事里她把那张纸夹进那本杂志里。和青春一起锁在了最下面的抽屉里。
想起书中的一句话:这世间,有人轻易可见的爱,如飞蛾扑火,成悲壮之美;有人轻易不可见的爱,如烛与灯火,为一人之光,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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