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小老弟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搬到楼上住了,应该得有七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小卖部开在地下室里。记得幼儿园就在小区后面,我还曾经到门口去接他放学。一年级本想让他到父亲那里读,跟爸爸妈妈一起在那边生活,可能是年龄太小吧,死活都不去上学。无奈之下,老爸说,不行再读一年大班吧。后来没多久,可能是委屈太多了,妈妈便下定决心带着弟弟回家,开始了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生活。当然,这些对于他们而言是连续的生活,但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又一个断断续续的片段而已。他们的生活很少有我的参与,我更多的是沉浸于走出家庭的兴奋与新鲜之中!高中时虽然学习紧张忙碌,但该有的假期还是会在家很长时间,高中之后的五六年,一直是一个人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求学。可能是青春的叛逆,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离家越远越好,对于家似乎没有很深的眷恋,有的更多的是对于外界事物和个人体验的向往和憧憬,我喜欢每次离家的新鲜感,我甚至喜欢那一份旅程中的孤独感。
我随身带着书、笔记本和笔,还有手机,很多的感悟、成长语录和一些文章都是在火车上写的。在k开头的普列里,每个单程都要十几个小时,绝大多数时候是在夜晚,坐着硬座,我喜欢跟邻座的年轻的、年长的人天南地北地聊天,我喜欢观察来来往往、形形色色人,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开心或愤怒,或年幼或年老,或宽容或计较......前半夜里,年纪大的人喜欢谈论现今的社会现状,房价、政策变化、对年轻人的忠告,跟同龄人聊着自己的行业和工作,而年轻的人不大愿意开口聊天,手机或者平板电脑里总有游戏和提前下载的视频,借此来打发时间。后半夜里,大多数人歪歪斜斜地或躺或趴地睡着,有的打着呼噜,流着口水,有的仰着头张着嘴均匀大口地呼吸,有的人睡不着就坐在那里继续发呆。火车上睡觉是极不舒服的,除了空间狭小姿势不对,还要每到一站之前都要被列车里的工作人员大喊大叫地吵醒,断断续续的睡眠难免让人心里不快。坐的次数多了,我甚至很想写一篇关于普列上怎样睡觉舒服的文章,想想即兴奋又好笑。
就这样,五六年过去了,在这条两点一线的铁轨上不是离家越来越远,就是越来越近。家乡从成立临港区,到撤掉临港区重新划归县城,我们从农村人变成城里人,又从城里人变回农村人。经济开发区的发展,吸引了很多人到我们那里投资建厂,占地修路,按照城市规划的标准,改善了交通和生态环境。东边的河流不再发出恶臭,河边筑起了堤坝,种上了杨柳,围河建起晨间散步的小路;西边的山上再也听不见开山采石的爆炸声,而是辛勤劳作的人们像是拥有了愚公移山的能力,从山底搬动长形石块,一点一点修筑好通往山顶的石梯。现如今抬眼望去,不见阳光下耀眼的滑石板,又现片片松翠。我是主张自然与本质的一类人,我始终相信,人类打破了自然的平衡,倾斜了人类与自然相处的天平,最终会自食恶果。我们宁可慢一点发展,给自然和人类自己一个缓冲期,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在飞速发展的时代里迷茫无助的人。先开发后治理,先污染后治理,本身就是错误的策略,杯子碎了,任你用国产还是进口的胶把碎片粘合在一起,裂痕还是清晰可见,再次破裂只是早晚的事!
建工厂和修路占去了农民的农业用地和生活用地,有人乐在其中,也有人觉得自己被“逼”无奈地住到楼上。以前整齐划一的小乡村消失了,在山顶往下望去,再不见灰墙红瓦,只见河岸到山底的一色白色高楼,楼顶上闪着光的太阳能灯管,像是在向旧时代炫耀新时代的优越性。就像是,在沙滩上堆小山,双手一搂,平摊的细沙挤着挨着往上顶,失去了面积,成就了高度。人多了,我们不得不向上生长去跟空气争夺空间。每次回家都会去五姨家聚会,也会偶尔感叹,还是喜欢带院子和平房的瓦房下的自由。夏天可以撑起纱帐隔离蚊虫,冬天可以烧煤炭取暖,还可以烧火热炕,坐在热炕头上听妈妈讲她们年轻时的故事,还有民间的传说。但终究我们是会被时代推着向“前”走的,个人的反抗抵挡不住时代的洪流,就像一粒细沙改变不了浪潮涌去的方向。住进楼房,进厂工作,很多人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人的素质好像提高了,更多的年轻人似乎不再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农村人来看待,而是以一个城里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说普通话,注意谈吐,重视教育,住楼房就得配得上轿车。有某几个瞬间,我感觉,一个人一半有农村的黄土气味,一半有城市的铜臭味,好不协调。
对于家乡变化的走心理解,是在家复考研的几个月,以及疫情期间的一段时间。大学四年里,三五天的节假日我很少回家,暑假寒假更多的时间会留校兼职或者忙项目的事情。毕业之后再三考虑,我没有出去复习,而是选择了在家,好像是当时萌生了想在家陪伴家人的念头。小老弟长到这么大,我没有好好了解他,也很少与母亲交流,那个时候竟然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能懂我理解我,我选择了在家里参与他们生活的琐碎。这是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一个选择!一个人,带着满心的兴奋与新鲜感急切地参与外面的世界,自我边界向外拓展到一定程度,就应该向内寻找自己的根,不然我们凭什么站住脚呢?考完试来上海实习了半月,回家不久就因新冠疫情被困在家里,对于一直以来不安分的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挑战,我竟然可以连续几天都在床上度过。一直到20年的二月底,小区才渐渐开始解除封锁,竟然觉得下地挖野菜都是那么地令人兴奋和激动。拿出手机拍下阳光、树上的新芽儿、空旷的马路,还有坐在田间地头吸烟的老大爷,心中既有感慨,又满是兴奋!这让我又生出了几分对于生活的热爱和兴趣,也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家乡。
无论生活是磨难还是坦途,无论新冠出现与否,春天来了,谁也没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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