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准备复试,向自己提了一个问题:你喜欢自己的家乡吗?你的家乡带给你什么样的品质?写到此处我才真的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略感羞愧。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最长的一个,我却在想,我竟无法用最简洁的词句来表达。
那是个有山有水的村庄,我生活了24年的地方,我的成长见证了西边大山上松柏翠绿变成满山碎石,又从满山碎石变成如今的遍地松翠,也见证了东边那条河,从清澈见底到鱼虾尽没、垃圾堆积如山,又从一条污秽的死亡之河变成如今的风景一片。我想,他们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在那片风景在我的记忆中变得破败不堪的时候,我满心的失望和惋惜,多年之后回望,一条小小的河流却也见证着国家经济发展的轨迹,村落的发展与国家进步同呼吸,像一个正在成长的孩童,尝试着跨越无知与愚昧。
我们家搬了两次,住了三所房子,也把我的二十四年划成了三段。第一次是初一那年,从村后街搬到村东头。从出生到初一的阶段是住在后街的,我有很多邻居和玩伴,父母劳作一天之后会在晚上吃过晚饭跟邻居凑在一起打牌,场地大多数时候在胡同西头儿住在大马路边儿的大娘家里。大娘一家接过大爷爷的衣钵在路边开羊肉汤馆,一开就是二十多年,晚上清闲的时候就是开牌场的时候。后边就是四爷爷家的小卖部,那时候的我最惦记的就是小卖部里的辣条和魔法士干脆面,华龙要七毛,我从不敢跟妈妈开口要。每次都是妈妈打牌打到兴头上我准会在她膝边讹她回家,我知道这个时候找借口要零花钱一定是最有效的。回头看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机灵,除了学习不好,我干了很多女孩子不敢做的事,这也让我吃尽了苦头。村里五天逢一次集,集市在前街,逢集的时候也是自己最期待的时候,尤其是数着日子赶上星期天,我会乖巧地帮妈妈提上篮子,跟在她和同行地邻居身边。每次妈妈都会给我买五毛钱的年糕,几乎一次不落,吃到搬家。二十多年了,那个卖年糕人从一个年轻小伙子变成中年大叔,价格从五毛钱涨到了四五块钱,从单一的传统样式渐渐增加了驴打滚,还附带卖糖葫芦和粘玉米。在这个讲求大众创新的时代,卖年糕也不能死脑筋。现在每次回家看到他都会略有些感慨,时间过的很快,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只有那个卖年糕的大叔还在。不过我想,他的日子应该也是不好过的,经不起信息网络的冲击吧,不是每个人都能记住往日的情怀,在他的小摊前面驻足纪念一下自己的童年,更多的人涌向的是在快手抖音上收获无数粉丝的会跳舞会吆喝会拍视频的他的竞争对手。我不免有些伤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几年几十年之后回到自己的家乡,是不是还能有这份童年的味道。
小时候上山的路是鲁迅所说的那种很多人走出来的路,还有走不出来的滑石板,那时候上山就是要循着自然的轨迹往上“爬”。那个时候要求开发大山,发展经济,山下远远望上去就是一个有一个大大小小的石塘,其中一个还留着我的半条生命。我最喜欢站在山上往下看,清一色的红瓦灰墙,大路边的墙上刷着很多宣传标语,那个时候应该是:晚婚晚育,计划生育。对于超生的家庭大队查地严,第一个孩子是男孩那你就会是独生子,要是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国家政策会允许生二胎。但这怎么可能立竿见影呢,偷偷生孩子的家庭多了去了,都是一样的思想,宁愿交四五万的罚款没有户口也要生孩子,我甚至见过哥哥和妹妹有二十几岁的年龄悬殊。那时候,三姨的第二个孩子就没保住,被邻居举报然后人流流掉了,我妈经常会说,要是留住的话也跟我弟一般大了。可人生有几个要是和如果呢?回到山上高处视野中的村庄,一色红瓦,整齐划一,临近村子不少,但我们村是规划最整齐的,平整的胡同和瓦房,尽西边房子往西是承包地,竖着数有大概六排,排到东边就是各家菜地,最东边就是那条我清而臭而清的河。村子北边叫后街,南边叫前街,最后面有一条东西向的大马路,大马路北边是一排单一的房子,再往北就是承包地了,记得那时候叫“三里洋场”的“场”,里面还有我家的一块。那边的一排住房就像是一条河的堤坝,堵住了不让往外流的黄土地。往南每隔十个八个小胡同(记不得具体多少了)就有一个大胡同,集市就在由北向南的第二个大胡同里,自西向东,井井有条,菜肉齐全。村庄的生活消费养活了众多摊贩和他们的家庭,一众摊贩的货物也丰富了村庄的生活,健康了多少人的生命!我们是相依存的,很多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出摊,临摊的人见了面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在一早一晌的卖货的时间段里,相互照应,说着各家的家长里短,吹着一样的风,淋着一样的雨,一把遮阳伞上半晌遮这一半,后半晌遮另一半。赶了多少个集,我长大了,因为学到了卡路里、摄入和消耗,年糕也不会每次都吃了,但那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和现在的这个精瘦还在挣扎的中年大叔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家乡给了童年的我什么?我想,是一个归属地,是童趣,是和善的邻里,是每日上学放学走过的路,是大雨过后留给孩子的天然“河流”,是平房顶上的草席和星星,还有上午太阳留下的热浪,是饭点各家房顶的柴火和烟囱里的炊烟,是父母的劳作,是姥姥午后晒太阳打牌的“午山头”和一群老头儿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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