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集邮爱好者,哪里有好邮票,我就往哪里去。
嵩山是一个农民,是一个有故事的农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农民都有各自的故事,而嵩山的故事有所不同,他的故事与支书家的女儿春花有关,更有趣的是,他家的一张邮票,影响了他半生的事业,他的邮票故事富有传奇。
他那张褪了色的邮票,是嵩山家的传家宝,只要和嵩山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的邮票。没有去看是否是猴票,据说一张猴票价值几十万,难道嵩山家的邮票仅仅因为他的实际价值是猴票,有传闻必有传奇,好奇人总是奔着传奇而来。
我对集邮很痴迷,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对邮票更上心的。每每听到谁有好的邮票,无论收藏邮票的人有多远,我总要去讨价还价,最终把邮票买过来。
我先电话预约嵩山,听说你家有一张珍贵的邮票,能否让我欣赏欣赏?嵩山是个大善人,有菩萨心肠,满口答应,要求到家做客。
嵩山是个喜欢拉家常的人,他好像总是避开邮票不说,而我对他说的其他事情,只要是不说邮票,我都感觉没什么意思。
寄回了一张邮票
嵩山出生于红豆角村,处在一个深山区,他弟兄三个,哥哥很早就当兵去了,开始去当兵就是为了去赶嘴,吃在外省在家,而且老父亲就想让哥哥去部队锻炼,万一家里出个军官,也给咱山里人争争光。
由于哥哥没有文化,还是在部队识了几个字。所以往往写信回家,闹出许多笑话来,有时候错白字误会,把家里闹腾的惊慌失措,直到打听在部队一切安好,才都放下心来,都是信里白字先生做的鬼。
由于家里没有钱,就连寄出信的邮票钱都不舍得花,再加上家里没有识字的人,嵩山排行老二,年龄还小,哥哥就邮回来一张邮票,托付给了嵩山这个八岁的弟弟,希望他好好学习,有一天会写信了,用这张邮票给哥哥寄出一封信。
部队里其他战友都不断有信件,哥哥老是收不到家里的信,嵩山知道哥哥寄回来一张邮票的份量,可是自己的水平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写信的水平。这张邮票压到嵩山的枕头底下,几乎每天要看看,邮票有灰尘了,用嘴吹吹,有时候透着阳光,看看邮票里有无神秘的东西。
红豆角是个深山区村,村里有两所小学,别看这两所学校,那可是承担着两省三地三县三乡的教育重任,总共五个年级两个班一个老师十三个学生。老师姓尤名富贵,家里是柏尖沟村的。尤老师要翻山越岭来回跑十几里,嵩山就是在尤老师的培育下,上了四年小学五个年级,当时四年级没有班级,只好从三年级直接跳级到了五年级。
十三岁五年级毕业了,家里穷只好去放牛,从山谷放到山顶,又从山顶赶到山谷,往往是从太阳升起放到太阳落山。五年的放牛生涯,知道了从小替家里做农活干家务,这就是平时所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嵩山学会了思考,他一直带着一个问题,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自己吃的虽是窝窝头,但不会挤出奶,自己究竟有啥用呢?思来想去,他要出去,他要走出大山,他不能也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有时候他放牛也攥着哥哥给的邮票,可是他总怕这张珍贵的邮票飞出自己身旁。
十八岁那年,他到了洛阳,下煤窑,当小工,搬砖和泥搭架子,这啥苦力活都会做,可是就是这样的活儿,累一些不说,也是干干停停,这临时工就是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嵩山就梦想啥时候当一个长期工人,不停工不窝工不破工,踏踏实实干满工,即便苦些累些,能够多赚些钱,让娘高兴高兴,他感觉多叫几句娘,不如多给娘几个钱。
每次回到村里,他就到老支书家里,问有没有长期工人的活儿,我不想一直出去当临时工。而每次充满期盼的走进老支书家,又灰溜溜从老支书家出来,但嵩山不气馁,只要从工地回来,就去拜访老支书,他总是想,好事不会去找你,你必须不停的去找好事,只要有一天没有找到当长期工人的机会,他就不会放弃去找老支书,他除了找老支书,他还认识谁啊?
老支书啊,你怎么就不开开恩呢?难道外面工厂没有来咱们这深山区招工,谁让咱红土夹偏僻来着,除了太阳和月亮还有星星每天来光顾偏僻小山村,除了风雨雷电雪儿鸟儿花儿四季循环往复与咱山区不离不弃,外面人儿走进咱山区每年都屈指可数。山的孤零零孤零零,也形成了山里人的执拗性格,嵩山就是那典型的牛脾气,一根儿筋,往往做事总是一头顶到南山上,永不言败,永不放弃。
支书家有个女儿,名字叫春花,她只在小学时候同过一年学,嵩山三年级,春花一年级,后来春花去镇上上二年级,住她大姨家。春花长的特别俊俏,眼睛水灵,辫着两个乌黑的牛角辫子,走起路来在背后甩来甩去。
每次嵩山去支书家,春花都要送到家门口,也许是出于同过一年学,也许是感觉嵩山身上有一股劲儿,嵩山感觉春花不讨厌自己,能多看人家春花一眼,嵩山也就心满意足了。虽然嵩山比春花大两岁,但就自家的家底,那敢有啥奢望,自己照照镜子,无论哪里都配不上人家春花,何况人家是支书家的千金!
这天嵩山又来到了老支书家,支书家全家人的脚步在不停的走动,而支书家每个人的脸色都绷得紧紧的,春花更是哭丧着脸,双手来回搓着,不知所措。走进堂屋撩开里间粗布门帘,才看见土炕上躺着支书的老婆,脸蜡黄蜡黄,眼皮耷拉着,呼吸有些紧张,还不时张口,是想喝水还是呼吸不够,看到她那痛苦的样子,支书无可奈何的说,她得的病是痢疾,就是没有药。
嵩山听支书说她老婆的病是痢疾,又没有药,看来再没有药,非出人命不可!嵩山的舅舅是回县的,他知道舅舅那里有药,他也没有给支书说什么,搭知了一声,就走了。
回县老舅家离红土夹几十里路,没有什么好路,可是嵩山知道,救命要紧,翻山越岭,不论有啥困难,也要去找老舅。他事先砍了一根木棍,有镢头把子那么长,比划了几下,来吧!来吧!野兽豺狼来吧!说是给自己壮壮胆,其实他心里很害怕,天色已晚,只有硬着头皮去找老舅,救命要紧。
山沟沟里总是很奇怪,放牛的时候总是记得月亮给自己笑,星星给自己眨巴眼睛,而今天怎么黑咕隆咚,只会模模糊糊看到羊肠小路,冬季的山风也是毫不留情,那刮起来的风总是想把你逼出羊肠小道,或把你刮到山沟沟里喂狼,据说是有人被风刮到山沟里摔死,第二天山沟里只有衣服,连根骨头也寻找不到,一想到这个传说,嵩山心里就一紧,还去找老舅不找?
嵩山犹豫了,离村里还不太远,回去还来得急,要是走到半路上,前不临村后不临店,那可是没有退路!嵩山忽然恍惚看到老支书老婆那痛苦的面孔,对着她喊救命!嵩山攥了攥拳头,往手掌里吐了一口唾沫,背起木棍钻入茫茫黑夜,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老舅家走去。
“开门!”门褡裢敲击着门的声音,夹杂着嵩山喊老舅的声音,撕破了山区黑夜的宁静。
“谁啊!”“是我!你外甥!嵩山!”“等等!这么晚了,怎么来了?”“快开门吧!”“总得让老舅兜上鞋!”
吱扭!门开了,煤油灯下,老舅撒拉着鞋,挪动着身体,肩膀披着棉袄,里面的内衣都没有顾上穿,依稀可见不大的乳头,上面还有一根卷曲的毛,仿佛在抖动,似乎老舅的嘴唇也在颤抖,牙齿也在格格作响,“这天气是有些冷!快进来屋里吧。”
“啥事儿?外甥!赶紧说吧。”
“支书病了!不!支书家老婆病了!”
“是支书病了还是他老婆病了?你慢慢说,不慌!慢慢说!”
“支书老婆得了痢疾,我看她出气都很困难!俺那里没有药!老舅!人命关天,救命要紧啊!”
“那是中毒性痢疾,会找到输液的不会,要输液的”!
”附近村里有卫生所,就是没有青链霉素,也没有红霉素氯霉素。”
老舅从药柜里把所有能治疗痢疾的药都准备了,也把输液的药也都准备了,用包单包好,“舅不留你住宿了!快回去吧,舅知道这病不能再耽误了,如果回去快,说不定还有救,你说的情况,一点儿也不敢耽误!”
“好的!老舅,客套话就不说了,俺回去了!”
“你娘还好吧!”
“还好!还好!我走了,我走了?”
嵩山用木棍挑着包单,又钻入茫茫黑夜,人往往去的时候路慢,回来时候的路,总感觉快,也不知道啥原因,天不亮嵩山就回到了支书家。
支书家的门开着,全家都在发愁,支书正坐在炕沿,用毛巾擦他老婆的胳肘窝,扭头看到嵩山,猛地站起来,“怎么你又来了,别在这个时候说当长期工人的事情,你看你婶子快不行了,你就省省你叔的心吧!”
“支书!药来了!老支书!药来了!”
“什么?什么药?”支书揉揉眼睛,眼睛瞪的大大的,“嵩山!药来了!”
“我去老舅哪里拿药了!”
“你婶子有救了!你婶子有救了!嵩山,好侄子!”嵩山第一次看到支书泪流满面,支书不停的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全家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一家人的希望就是在那白包单里救命的药,仿佛那救命的木棍也竖在炕沿旁沾沾自喜,嵩山用手一直摸着木棍,憨憨的笑着,全家的脚步又忙碌起来,虽然支书老婆嘴片仍然在抽搐。
下集找回丢失的邮票
银河湾
2021年1月6日
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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