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五年之前的一个冬天吧,我跟厉总去海青赶大集,在花卉市场上一眼就看中了一盆茶梅。
看到这盆茶梅的感觉,算是惊鸿一瞥吧。在周围一片花红叶绿中,那树茶梅就静静地立在那儿,卓然而不群。就像在一群叽叽喳喳聒噪的鸟雀声中,翩然而过一只优雅的丹顶鹤。
“这花儿不糙儿。”很显然厉总有些动心了,她若无其事地说,瞟了我一眼,继续说:“就是花骨嘟有些少。”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心里想着,真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满树的花骨朵,你居然视而不见。
“这花怎么卖?”她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花骨朵,“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开着。”
“75块。”接近年关了,买花的人比较多,卖花的年轻人忙着招呼顾客,对厉总这种只打捞价格不确定出手的老年准客户不是很热情。
我能感觉到厉总的目光又朝我这边瞄了一眼。我马上准备要掏出腰包付钱了。
“便宜点吧,还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开得着。”对于她习惯性地砍价儿,我都习以为常了。这也是我不爱跟她赶集的原因。
“70拿走吧,再少了不卖。”看来像厉总这样的老年客户习惯性砍价儿也早在卖花小伙子的意料之中。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报出5块钱的虚价,以备这些老年客户拿着大刀来砍。
我简直要迫不及待地付钱了。我觉得能有个自己一眼看中并满心欢喜的东西,简直就是奢侈品了。况且这样一株自带芬芳亭亭玉立的茶梅,在城里没有两倍的价钱绝对买不着。
“50吧,大冷天的我也不跟你叨叨了,这花骨嘟少,叶子也不是很旺相,拿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厉总的刀磨得锃亮,像拿着放大镜一样来回找那株花的毛病。
我脸有些挂不住,心里非常后悔不该大冷天陪着她出来赶集。
卖花的年轻人开着个带棚子的三轮车,棚子里坐着个男孩儿在看漫画书。男孩儿看起来也就十多岁的样子,戴顶毛线帽子,从头扯下来围住脖子,露两只眼睛骨碌骨碌转,一脸调皮相,让我想起了在家看动画片的儿子。
看看一旁的厉总还在忙着讨价还价。我觉得实在无聊,走过去跟那个孩子聊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厉总大嗓门喊我过去搬花。一看她满脸喜滋滋的样子,我觉得肯定是谈妥了,50元拿下了。倒也不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把花放在车前座落脚处,安置好。要走的时候,厉总突然从后座购物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示意我给三轮车里看漫画的男孩儿。
“这……一共三盒巧克力,家里三个孩子一人一盒的。”我有些迟疑,心里暗自盘算着,一盒巧克力的价格够买四株茶梅了。
厉总很不满意地白了我一眼,拿着巧克力不由分说,放在那个男孩手里。
“谁家还没有个孩子!”她说,“咱家里那仨孩子,吃两盒就行,这些东西还能当饭吃?不就是欢气欢气孩子嘛!”
多说无益,我赶紧闭了嘴。
到家后,我把茶梅搬到客厅,全家围了上来,哥哥嫂子们一致夸赞厉总好眼光,会买东西。厉总在一片赞誉声里始终保持蜜汁微笑。
那株茶梅在厉总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还没过年就如期花开。厉总喜滋滋地说,真是好兆头,来年一定会有更多的好运气。
其实,我舅舅在老家有个很大的生态园,里面什么样的花都有,厉总隔三差五也会去生态园里顺一些她喜欢的花回家养着。
我觉得她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一株普通的花,在大集上,站在寒风里跟人家讨价还价。
可能就是因为当初一眼相中,满心喜欢吧。我想。
前些日子,我回老家。陪厉总去了舅舅家的生态园一趟。
“这花估计过年的时候就好开了,到时候搬回家,放在楼上你大哥那间阳台,还有那棵大叶子的,叫不上名来,看着挺好,放在你二哥房间挺合适……。”厉总气定神闲地指着各类花跟我说。
突然,我在一株花前站定了。我跟厉总去海青大集上买回来的那株茶梅!说不清为什么,我一眼就能确定它一定是那株!只不过它比当初买回来的时候更粗壮了,深绿色的叶子泛着油光,一个个花苞往外鼓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绽放。
“这棵茶梅……?”我指着花一脸狐疑地盯着厉总问。
“那什么……那个……”厉总支支吾吾,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看它长得不错,心思放在园子里,万一有人看上,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等有空咱俩去赶海青集的时候再买一棵。”
“那么,你觉得多少钱是你想要的好价钱?我给你钱,咱们把它搬回家好么?”我很无奈地跟厉总商量。
“那可不行!”厉总撇了我一眼,飞快地说,“你舅舅早就把钱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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