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光阴(三章)
A•那时
那时,鸽哨声飘扬在三月的春风里。那些骄傲的歌手,成群结队走过季节的开头。
隐隐泛绿的大山开始复苏。窗前那棵大核桃树,结着毛毛虫似的花蕊。油菜花们分享了太阳的色彩,开满大片大片金黄的喜悦。
蝴蝶们在花丛中,蜜蜂们也在花丛中。而我,站在菜花地边上,在阳光初照的早晨,看蝴蝶翩翩起舞,听蜜蜂婉转而歌。芬芳的小草,带着晨露从昨夜的沉睡中醒来。许多不知名的小花骨朵儿长满路的两旁。我看见,一株被雪凌压断的花椒树,长出了唯一的一个芽孢,小得就像一粒米似的,但是我知道,这是它生命的开始,过了这个春天,它就不再微小了。
一位老农,在园子里精耕细作,他在土地里点种了菠菜、豌豆、还有西蓝花等等。园子很小,却种类丰富。
那时,我日日上班下班,都从这里经过。这些春天里的物事,这些大自然里可爱的小生命,安静却不寂寞,孤独而不忧伤。它们不像我一样,有那么多的烦恼和迷茫,在如此美丽的季节,自顾彷徨。
哦,你们都是与我日日见面的朋友啊,相处那么多年,我已明白,我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悲凉。
B•雪落无声
一片叶子挂在枯枝上,风从北面吹来,我们便一脚踏进冬的季节里了。
冬的气息越来越浓。有一些思绪即将冻结,冰冷的天空笼罩着大地。肥厚的霜芽儿,被人类的脚步踩得咔咔响,那应该是它们叫疼的声音吧?
麻雀在麦地里觅食。东张西望的麻雀们话已经变得很少了,它们不停地转动着小眼睛,它们奔跑、它们跳跃。嫩绿的麦苗儿,一垄一垄的。大片的麦地,很像小时候我们画着绿线条的横格练习本子。
几只麻雀,大约在麦地里面没有找到伙食,叽叽喳喳一阵讨论后,便飞到别处去了。
冬天,其实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坐在家里,煮一壶茶,或者一壶酒,邀几个朋友,围炉闲坐。说一些野史趣闻,或者谈些过去未来,虽然屋外冷风飕飕,然而屋内却也其乐融融,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快哉的事儿了吧。
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并不寂寞。可以一边喝着茶,一边读读闲书。与书为伴,有 时候比与人为伴要惬意得多。书不会跟你计较什么,无事你可以捧起来读,有事你可以把书放下,连招呼都不用打,书绝不会怪罪你的怠慢。
最好是落雪。柴门紧闭,雪落无声。你在屋里守着一炉温暖的炭火,火上安放一古朴笨拙的砂锅,炖着些冬货。那味道会顺着锅盖的缝隙跑出来,挑逗你的欲望,叫你赶都赶不走。
要是那紧闭的柴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你就更值得喜悦了。有朋自远方来,纵算是不速之客,你那火炉上砂锅里的美味儿,想必是无法独享的了。恐怕还不止于此,你还得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酒来,那人方才饶你呢。
小时候,我在老家的村庄,每逢冬天,就会遇到如此的事。那时我不会喝酒,但是村子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总在我没头没脑的闯进他们家里时,只要火上或者锅里有好吃的,都会先给我吃。
在温暖的屋里,他们摸着我的头,看着吊着两条清鼻涕的我,边笑边叫我坐到炉火旁边来,那笑、那眼神,都装着暖人的爱意和慈祥。
屋外,雪落无声。
C•我是一块流浪的石头
生命里,总有一些伤心的别离,也会有一些美丽的相遇。
我是一块流浪的石头。我不知道我的故乡在哪里,千万年的风风雨雨,已在我的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我见过巍峨的高山,也见过潺潺的小溪。我闻过山野的花香,也听过婉转的鸟语。我曾与密林为伴,和小草共栖。我曾被滚滚泥沙掩埋,在深深的地底下,艰难地呼吸。无数次被洪流冲走,跳过悬崖,趟过河流,尝过粉身碎骨的滋味。
带着残缺的躯体,穿过岁月,一路流浪而来。我早已记不清自己原来的模样,我不知道沧海何时就变成了桑田,也不知道一望无际的平原,何时有了高高矗立的大山。
我不断地告别过去,告别一些曾经与我相伴而行的事物,又在流浪的旅程中不断地与一些事物相遇。一边叹息着无奈的别离,一边喜悦着崭新的相遇。有过马蹄踏身的疼痛,流过凄风苦雨的泪滴。我的旅程,是一次没有目的地的浪迹,即使在某个地方存在百年,也只是途中的一回小憩。
我是一块流浪的石头。我渴望上帝的手,要么将我拾起,要么将我风化、粉碎。让我保留一颗完整而且干净的灵魂,化为粒粒尘埃,随风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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