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9点,学校的大喇叭会自动说话。
喇叭里有一个女人,她会汉藏英三种语言,每晚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同学们,辛苦一天了,该好好休息了,做个好梦,梦想成真”(汉语原文)。
我来学校第一次听到这段话时,竟然听出了喜感,道个晚安怎么说这么长?后来,每次再听时,觉得那么温暖和温馨。尤其喜欢听藏语这段,越是听不懂越觉得好听。
我不知道学生们听完这段睡前祝福语会不会马上进入甜美的梦乡,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们肯定不会像我一样失眠。白天学习加玩乐,都累了,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
而我,听完这段每次都让我感到新鲜和欢乐的晚安词,却是我无眠之夜的开始。
昨天晚上看完书从10点躺到4点,睡不着。不敢开灯,因为我能想像得出,在这么一个空旷的地界,夜晚就应该是黑暗的,如果只有我这屋始终亮着灯会很诡异。越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的事情就越多。摆脱不了自己给自己设的心理障碍,总感觉有无形的枷锁套在自己的头上、心上。
(之前停电还没买充电小台灯时,我点蜡看书,考大学我都没这么用功过)我现在怕黑夜到来,但它又必须来临。
躺在床上不是盼着睡着,而是盼天亮,因为自然地天亮要比我能睡着容易得多。对于失眠的人来说,每一个黎明都是一次重生。
昨晚把长羽绒服找出来了,本以为靠身上这件大衣能撑到放假,看来是不行了。前些日子只是早晚更冷,白天还能扛过去。这几天白天气温骤降,必须拿出最后的过冬利器了。
今天一早我穿上羽绒服出了宿舍,凡是看见我的学生和老师都“哇”地叫一声,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这件羽绒服长款收身,银灰色,比较时尚一点,但并不张扬,我就这一件羽绒服。他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觉得新鲜和好奇,有的小朋友偷偷地摸我的羽绒服,还有几个胆大的男生喊道:“老师,真漂亮!”
唉呀,这话太受用了。马老师从小长大都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人,只有小时候因为眼眶比较深,会被一些人说成外国小孩儿。长大后这个特征没那么明显了,也再没有人夸咱漂亮了。今天听到孩子们这么说,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来学校之前我都有心理准备,除了带必要的换洗和保暖的衣物外,花里胡哨的一概省略。
行李箱里有一副太阳镜,来学校后从来没戴过,因为学校的老师没有一个人戴太阳镜。
来学校后,我从来不化妆,带来的耳钉也只戴过一次,还是因为怕耳朵眼儿堵了戴上通一通。
好朋友给我寄来的很时尚保暖的棉帽子和厚手套,我都没戴。看到孩子们都没有,老师们穿戴得也很朴素,我不好意思自己弄得全副武装。
一切从简,心里踏实。
在学校,我身上一点点变化都会引起老师和孩子们的注意。
记得有一次,吃完午饭我想洗头,拎着水桶到压水井那儿去提水。因为中午不冷,我没穿大衣,只穿着毛衣就出去了。
走到小操场时,突然右边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约约能听到“马老师”三个字。我扭头一看,一群男老师正在花坛那边晒太阳、聊天呢,声音就是从他们那边传过来的。
塔杰老师带头喊道:“马老师,今天不一样啊!”其他的老师都跟着笑了。
我笑着朝他们摆摆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低着头打完水赶紧拎回宿舍了。
在学校,经常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事我觉得新鲜,而在身上发生的普普通通的事他们都会觉得新鲜。我忘了前面有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不是在宿舍门前洗头嘛,脸盆放在板凳上,板凳两边地上放着水壶和洗发水。
(借用前期的照片,再现我洗头的场景)洗头自然是低着头洗,头顶上发生什么事,如果不是有声音你肯定不知道。洗完后,我抬起头。妈呀,吓我一跳。眼前站着一排女生,就那么静悄悄、直勾勾地看着我洗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时候来的,看了我多长时间,我浑然不知。
洗头不是件稀奇事,她们在家、在学校也洗过头发,估计她们站在那儿一直期待着马老师能洗出个新花样。
昨天有朋友给我发信息,说拉萨地震了,问我这里怎么样?有没有影响?拉萨地震了吗?我们都不知道。后来,和拉萨的朋友联系了一下,他们说是的,但震级很小,没什么大事。
我来西藏后,家人的担心和惦念自不必说,说来都是一汪汪的眼泪和愧疚,那是我心底最碰不得的地方。
朋友的关心也是少不了的。话说以前在城市生活和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各忙各的,谁有空去关心你过得怎么样。而来西藏支教后,突然发现所有的朋友都不忙了,每天都有空时时关注我朋友圈的更新,点赞的点赞,评论的评论,互动地不亦乐乎。我突然发现自己就像个大熊猫似的,备受关注,让我始料不及。
有朋友的关心和关注,自然是感恩的,但心里也早有了思想准备。这是因为我在西藏,一个特殊的环境,我正从事着一件在别人眼里看似比较特殊的工作,所以才会特别地引起别人的注意。等回到“人间”,我是否还能有大熊猫的待遇?别说是大熊猫,估计连土狗都混不上。我心里很明白。
看着自己敲打键盘的手,和从前比,已面目全非。又黑又糙,手背上就象有一层永远都洗不干净的东西,擦多少护手霜都没有用。这哪是我以前经常被朋友艳羡的一双手?侧看手掌,明显的黑白分界,又让我联想到人生的两面。你看,我现在的心境,丰富敏感地事事都要和人生挂上钩,不谈点人生就像对不起西藏神圣的氛围似的。
尼次老师今天上午从乡里回来了,给我拿了一盒药。我一看,竟然还是大连一个药厂生产的。这是什么缘份呐!在遥远的西藏小山村,我竟然能吃上家乡产的药。
除了这个药,他还送我一小袋藏药。他说他以前吃过这个药,很好用,还特意帮我磨了一粒,告诉我早上空腹服用。
你看人家尼次老师,不计“前嫌”,前一天被我的火”烧“过,今天还是这么热心肠帮我磨药治病,给他钱又不要,心里好感动。
人家是不跟我一般见识。
说到藏药,真正藏族人吃藏药是很有讲究的。这个讲究不是专指饭前饭后吃或一次吃几粒的问题,而是吃药前的仪式。曾经听藏族朋友说过,吃药前,空腹、净身、净手、念经。详细的我可能说不全,总之,是以虔诚之心、敬畏之心吞下这口药,且说以这种心境吃药,疗效会增强。
正好今天早晨我没吃饭,空腹。没吃饭是因为不敢吃,怕拉肚子。为了免除痛苦,我现在任可不吃饭了。虽做不到净身、念经,但我还是以感恩的心喝下了尼次老师帮我磨的药。
早上不吃饭,快到中午是真饿呀。午饭吃了,没敢吃多。这一天都小心翼翼的,一直观察自己的反应。晚饭吃面片汤,吃过后,还好,肚子没什么反应。晚上的时候,尼次老师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好多了,谢谢他给我的神奇的藏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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