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簇柔和的黄色灯光下，我轻轻啜了一口眼前的咖啡，厅里的音乐让人忍不住愉悦，而旁人的说话声稀稀疏疏，在耳旁若隐若现。五六月份的广州，天气是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时不时地大哭一场，还经常跟我们闹别扭。空气很湿润，我护着有鼻炎的鼻子，感觉会有点酸。
我觉得，咖啡厅真是一个好地方，至少，我已经放下心中的不宁，没了往日的焦躁，自己就像置身于安静的池塘中，水面偶尔泛起涟漪，有了悟道的感觉。以往我将自己安于一室，脾性日渐狂躁，我心里十分担忧，而前几日的连续失眠让我抓狂，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变得虚弱。我决心走出来！
音乐让我的心安顿下来了，我也开始了思考。按照网友的说法，如今是9012年，我已经28岁了，快到了而立之年，如果放在家乡（汕头），就是一个明年三十的男人。怪不得前天母亲来电话，说是介绍一个同乡的女孩子给我，小我三岁。我并不以为然，甚至想要开口拒绝。但母亲说了一句话，让我鼻子一酸，她说，“妈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不会说普通话，跟你嫂子们说不上话”！
我家算是汕头农村里地道的农户了，父亲也只有初中学历，而母亲是个文盲，目不识丁。回忆小时候，如果除去父亲家暴、酗酒的话，应该是比较幸福的，我们一家六口，农耕虽然辛苦，但我们从不会拒绝，也不会喊苦喊累。想想以前我们承包了三个山头的荔枝果园，还有良田几亩，是个“大户人家”了吧！我记得，每次去锄田，或者春秋播种，我都会扛着锄头把自己的手弄出好几个水泡，直至今日，老茧还在。十来岁的时候，我还经常上山扒草、砍柴，和一群小伙伴们，有时候会玩的很开心，不过那时候山里还有野猪，我和小伙伴们心里分外紧张，可惜一次都没遇见。再小些时候，还没去田里帮忙，我经常和别人一起跳绳子、跳格子、撬棍、弹橄榄核、放鞭炮。我还记得有一次，村里放电影，只有我被留在家里睡觉，而家人们都去看电影了，我醒来十分害怕，没有灯，很黑，我把门摇的很厉害，还哭了……
在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潮汕的传统家庭，必定要有一个男的，并且孩子不能少生，崇尚人多力量大（也可能是觉得济济一堂非常有生气）。我大哥是读书最厉害的，而我是第二厉害的，大哥一直是我的榜样，别人也都这么说，那时大哥考进了市第一的高中，让许多人津津乐道。小学的时候，我也一直是班级里的尖子生，在别人眼里，我可能也会跟大哥一样吧。可惜，自从五年级后，我却劣迹斑斑，因为我认识了两个发小，他们带我一起玩乐，而且是疯狂地玩，特别是电脑游戏，我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家里没有电脑就天天上网吧，还经常通宵，或者在夜里摸黑回家，没有钱了就去凑，我还偷过一次钱，被狠狠揍过。我们一起恶作剧，喂一只母猫喝酒……然后我就顺利成为四眼仔，成绩也一滑再滑，到初中后，再也不复往日风光，仅仅维持在中游，我和两个“发小”也在升高中后断了联系。
也因为此，我人生出现了转折，我不再专注学习，不再淳朴，也不再善良。因为，我父亲是一个酗酒的男人，在家里醉酒闹事，大嚷大叫，如果我们能远离还好，但他只对自己家人发火，甚至打骂，我们都曾被棍子光顾过身体。我母亲因为哭了不少次，也闹过，许多邻居也来劝过，当然也有看笑话的。只可惜，父亲死性不改，依旧我行我素，一度成为我们童年的噩梦，有一次被他扇过脑袋，晕了很长一阵。我想我变坏不是偶然，也许是必然吧！我害怕回家，也曾想过离家出走，但我没有勇气。我们家几个孩子，决定与父亲决裂，我们不想继续叫他了，我们列出了他的“罪状”：第一，没有担当，作为一个男人，家里赚钱的担子几乎都在母亲肩上，也许他在和兄长竞争爷爷承袭的邮差职位上失利而懊恼激愤，甚至颓废，但他真的没有担当，让母亲事前事后累得死去活来！第二，他好吃懒做，酗酒，爱好赌博，每次去田里干活，他基本都是最晚去最早走的，还对其他人得意地表达自己在家里地位最大，可以享福，我真的很恨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不知廉耻！第三，他已不再关心我们几个孩子未来的选择，只要能赚钱养家就行，草率的决定让我姐姐早早去工厂工作，我二哥也没读到大学，只是读了中专，只有我后来才幸免于难。我无法理解母亲为何能继续跟着父亲，现在我明白了那种农村人的无奈，人生无法自己选择，命运也时常开玩笑，皆因穷，且是志穷！
事实证明了，读书这条路很适合我大哥，他考上了全国都有名的中山大学，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材生，他似乎握住了村民们眼里的金饭碗。而我，只是从小以他为榜样，但中途变坏而平庸的家伙，可是我依然能体会到他的辛苦，他一定有过很多次精神的挣扎，也一定会怕别人瞧不起他！幸运的我，上完了大学，虽然比不上大哥，但我们家俨然已经是村里的“书香门第”！可是在外面的世界，这一切都不值一提。我们没有妄自菲薄，只是在这尘世中翻滚，经常碰的遍体鳞伤。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帆风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再啜一口咖啡，涩涩的，我把糖放进去，又涩又甜。这就是生活吧，自己制造甜蜜，在苦难中作乐。我又想起母亲的话，又想起母亲和父亲应该都白发遍布了，我心里觉得很痛，但我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我还在徘徊，没有归宿。这个年纪的我，应该得了大家都有的病痛吧。对于父亲，我们虽然没有释怀，但已经不再去仇恨了，他老了，也不再酗酒了，不敢发脾气了，没有了往日的凶狠。
我的杯子见底了，咖啡香味已经消失，嘴角残留的余味若有若无。外边的雨也停了，音乐一直萦绕耳边，似乎在提醒我回到当下。
穷人不穷志，穷人不穷善，穷人不穷心。也许，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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