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梦里相见

今天跟朋友喝了些小酒。

今晚想起了我外婆。我外婆是2018年1月18日凌晨4点半去世的。距今已经一年要过去了，我依然从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外婆从我未足满足月便把我拿回家抚养，可以说比我妈妈还要疼我，甚至家里的其他三姐弟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表哥，我和表妹）她对我们的照顾无微不至，小到洗尿布，大到带上幼儿园保育课，她总是任劳任怨，对自己的孙子总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就是这样，一直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我们三姐弟，无一日马虎，无一日怠慢，总算把我们分别都养育到成人。

对于儿孙们的成长，她自然是高兴的。尽管是这样，她也免不了在与我们见面的时候要多说上两句。

年轻的我们只觉得这是老人家的唠叨，年轻一辈总会听得不耐烦，包括我。我外婆特别喜欢我，总是给我打电话说哪个公园会举办灯会，哪个地方会举办新年庆典，问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观赏。我总是有特别多的理由拒绝去这种既无聊又无趣的事情。

我印象中只有一次，我答应了外婆去陪她看越秀山的元宵灯节。那天的越秀山人特别多，虽然白天的灯饰造型非常诡异，但是那天我还是带上了自拍杆，跟外婆在公园里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合照。

那天，外婆笑得特别开心，是我从没见过的想小孩一样兴奋的笑容和满足。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心疼，原来外婆是那么渴望有自己儿女，孙儿的陪伴。她平时一个人独居，想必是寂寞怕了吧。

那天我们拍了特别多的照片。尽管每一张都不是完美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外婆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天使，我能看到她眼里因有孙儿陪伴在旁的喜悦和泪花，还有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我心底里第一次觉得，我亏欠外婆太多。

早些年，我们家住的地方还是没有电梯的小楼房。我曾经跟我妈妈商量如果我们买到了电梯房，我一定要给咱们外婆留一个空房间。我也跟外婆提起过这个事情，她当时笑嘻嘻地给我说：“要不在我死前，把我这个房子卖出去吧，多少帮补你们买房子的钱，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个岁数留着房子不还是留给你们的。将来就是你们三姐妹（我大舅二舅和我妈）分的，一共三个家庭，每个家庭平均分配，每个人都不许少了咯……”

那一刻，我心里其实特别不是滋味。我知道我外婆是因为非常疼爱我们一家人，才会跟我说出要分房子的话。它对我们任何一个孙子都不偏心，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留给我们，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说留给孙子们吧，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我还要这个做什么呢，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去体验吧……

直到2018年年初，外婆毫无征兆地住进了ICU病房，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不过奇怪的是，我们三孙儿都异常充满信心对自己说，我们的奶奶/外婆都能渡过这次难关的……可这一晚，我们全家人都没人敢关闭手机。

凌晨4点半，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外婆走了，让我赶紧去医院。其实一整晚我都睡不踏实，我本来还想着能第二天探病时间去看我外婆一眼，我希望还能跟她说说话，或者让她知道我们有多想她……

那一夜，我在太平间的门外站了很久很久很久……我一直盯着那个被无纺布装着的我的外婆的尸体，还是难以置信。最疼我的外婆竟然就这样走了，就这样离开了我们。那一刻，我无法相信还有能到达的明天，我觉得没有外婆就再也没有明天。

我站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我一动不动，就只是盯着那个无纺布袋子，久久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我只是这么盯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平行空间，里面的我在做一些什么事情而现实的我一无所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已经没有多出的大脑空间处理这些冗长的信息……只知道我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的……

我外婆在河北邯郸有一个亲生弟弟，只是因为文化大革命的缘故而强行分开了，直到很久以后祖国改革开放，他们才彼此得到了消息，继续保持通信。2018年11月。外婆唯一的亲生弟弟也离开了人世。据舅舅们的描述，我们的表舅父并不知道他的亲姐姐已经离世，家里人都没敢告诉他。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姐弟连心，表舅最终在外婆离开3个月后，也离开了人世。

奇葩说曾经有一期辩题是讨论生和死的哲学问题：要不要鼓励绝症病人活下去。我只想说，比起要不要鼓励活下去，更让家属不接受的是亲人从入院到住进ICU病房到最后仅用一个星期便离开了人世，我们作为家属永远没有资格去讨论要不要鼓励亲人活下去，因为我们连鼓励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而束手无策……

我觉得，我永远亏欠了外婆。我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它任何一个小心愿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您离开快要一年了，我还是一直记挂着你，希望您在世界的那边，一切安好。

我们梦里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