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毕业这个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毕业本就是一件很没有头绪的事情。可能年轻时最迷茫的事情就是,当某天你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已经发生的时候,往往它已经发生很久很久了。
面对生活的改变,年轻的头脑总是后知后觉。当初我们那批人像一群被赶着上架的鸭子,在人群中拥挤摩擦,身不由己的流向一个陌生的屠宰场,在出栏的那一刻,仍顾着交杯换酒,互留纪念。但其实大家都隐约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回心思单纯的聚会。
毕业证书下发的时候是六月份,还在三月份的时候,我们就玩得很疯,依然每天讨论着游戏的更新改版,纠结着哪家的外卖口味最好,气氛一片欢快祥和。
大四不考研,天天像过年。虽然年总有一天是要过完的,但在那之前,一切照常,还有人每天和你嬉笑互骂,还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还可以不计后果的熬夜通宵。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人可以与你一起,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迷茫。未来还有没有?鬼知道。
“当你意识到你即将失去一件东西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已经习惯的方式,去好好走完最后一程。”
当初的我们还有点离别情绪,虽然直到离校的前一天晚上才有所表现,大家都有意无意的不想回宿舍,三三两两的说要出去浪。总觉得不该那么清醒的躺在宿舍的床上,然后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周围空空荡荡,那也太操蛋了。最好是一瓶二锅头下肚当场瘫痪,东西也不用收拾,一觉醒来直接到家就好了。
记得那天晚上两个人围着学校走了一圈,甚至连周边的学校也走了一圈,风景还是那个风景,只是怎么看都少了点洒脱。他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道,“四年都过完了,还是没能和那边的小姐姐发生点什么。”说是去喝酒可是到最后反而失去了心情,蹲在篮球场上抽了半天的烟。然后异口同声的开始骂街,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一句循环播放的CNM。可能是因为完整的话更适合放在心里,所以说不出来。
“CNM,怎么这么快。”
“CNM,还没准备好啊。”
“CNM,以后要去哪个鬼地方。”
“CNM,还他妈有点舍不得。”
“CNM啊......”
宝剑还没佩好,出门已是江湖,从此山长路远,遥遥无期,夜黑风高,好生走路。
其实我一点也不擅长熬制鸡汤,虽然身在广州,但是从来没去过广州的任何一座大学,也再没关注过任何和校园有关的事情,与学生有关的身份好像从某个阶段开始就再也不能给我一点点的代入感,我感到很陌生。
以前认为的那些真切必需的东西,后来发现根本不重要,反而是那些曾经觉得虚无缥缈的玩意,到最后却常常午夜梦回。
已经过了六月,在这座人来人往的城市里也穿梭着形形色色的毕业生,初来的、离开的、平静的、激烈的、浮夸的,都有,但是没人会在乎他们的情绪和去向。因为很多时候外在的表现和内心的情绪并没有多大关系,每天忙碌的人最习以为常的表情是面无表情。
如果他们走出校园后念念不舍,除了感情,更多的不舍是因为对熟悉的生活方式的告别。过去不按思维而生活,总有一天会因生活而思维,对于没权没钱的普通人,这都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有人强制性的通知你,就从现在开始吧。
毕业后的第一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很多原本生癖的词语会慢慢的让你知道它的写法。
拒绝,寥寥十六笔。而你将经历到的,远远不止这个数,这个膨胀的年代里,五花八门的行业都在迅速发展,随便找份工作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要去到想去的地方,学想学的东西,让心里变得充实且有希望。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很难,虽然你磨灭了你的傲气,也确实想去一个兴趣所在的专业地方,变得谦虚谨慎,从头开始好好学习。
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学生生涯让你觉得学习是件只要你肯做,就能有机会去做的事情。但现实却并非如此,资源不会分配给每个人,就像你再爱一个人,在心里发誓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好好珍惜白头到老,但是也只能目送她和别人回家。
你可能会修改无数版的简历,投递给几十家心仪的公司,但是往往只能换来一句句官方又不失礼貌的回复。“感谢您的投递,很抱歉,您暂时不符合我们公司的招聘要求。”
时间一长,你开始变得焦虑不安,然后降低了要求,开始考虑那些原本瞧不上的地方,就算是这样,还是会有很多同样的人和你竞争,你会听到欢迎也会听到抱歉,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你每天坐很久的地铁按着地图的导引去到不同的面试地点,一次一次重复着雷同的话语,感觉自己像个三流的推销员,在推销一件滞销的商品。
底层没有生活,只有生存,如果没有优渥的家室和显赫的背景做支撑,很多初入社会的年轻人都会快速又深刻的理解另一个词,贫穷,没错,就是物质上的贫穷。这种贫穷让你不得不对很多东西做出妥协,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生活的常态是奔波劳累,那些感性和情调,似乎显得越来越奢侈。
偶尔空闲的时候,你翻翻以前的微博,说说,觉得自己也曾是个有趣的人。当年在课堂上,一只天空飞过的鸟,都能给你的情绪带来波动。而现在就算隔壁的邻居吵得惊天动地,你也不想关心。打开电脑做着未完成的工作,看着工资表上扁扁一行的数字,至于桌面上那些曾经熟悉的游戏图标,你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了。
莫欺少年穷。可是少年你怎么这么穷?尽管如此,你还是拒绝了回家乡工作的提议,拒绝了安逸和提前到来的老年生活。你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有关理想,有关责任,有关对贫穷的憎恨。你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点,你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新奇的点子,你觉得未来还有希望,你还不想向家乡基层公务员势力低头。
很多年轻人的崩溃常常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崩溃。外表正常、说笑打闹、照常社交,实际上内心的糟心事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骂人砸东西是弱者的表现,流眼泪或歇斯底里也不符合坚强的人设,但只有你自己知道,就在上一秒钟,你已经累到极致了,只是这一秒的深呼吸又让自己缓了过来。你终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弹簧。
你可能会成为某个曾经见过的外卖小哥,在被顾客取消订单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骑着车突然眼眶发红;你可能会在凌晨六点的地铁站看到疲惫的同类,租不起离单位周边昂贵的房子,所以起早贪黑的赶路,因为单薄的薪水经不起几次迟到的乐捐;你可能会在深夜的街头里碰见几个喝醉的人,他们蹲在喧闹的街边,迷茫的仰望着对面灯火辉煌的广州塔。这座繁华的城市其实从没有给过他们一点点的归属感。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在毕业后的漫长时间里,你会发现有些感受再也没有了说出来的理由,渐渐的也明白了孤独两个字的写法,很多年轻人都经历着雷同的困惑,感受过相似的孤独,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原来最大的孤独是,在明明很孤独的时候,都会骂自己矫情。
你毕业了,那又怎样,只不过是从一条隧道,走进了一片迷宫。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希望你年轻的内心足够坚强,能经历住这些词语,承受住这些压力,正能量通往爱和阳光,负能量带着恨和阴暗,但是不管是哪种能量,只要能支撑你前进,就都不算太坏。
让今天比昨天更好,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尽管很难,但是生活什么时候简单过。然后少喝点鸡汤,别人说的很多言语固然有它的道理,但是千万不能迷失自己,能适应于自身的才算得上金玉良言,否则都是扯淡,包括我现在所说的一切,你要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判断是非的本领,否则只是从一碗鸡汤里面走出来,又掉进了另一碗鸡汤。
既然已经毕业了,就好好的过接下来的人生吧,祝你心明眼亮,志向坚定,一往无前虎山行,拨开云雾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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