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执拗而冰冷的风,依然卷着尘沙和枯叶,无情地激荡在我试图忘却的心里。昏黄的路灯下,隆冬的丰台北路从寂寞的远处走来,越过繁华的十字路口,又伸向寂寞的远处。光明之外的灰暗的天空,宣示着无可撼动的坚硬如铁的命运。
我裹着厚厚的冬服,将脖子缩在温暖的衣领中,走在这明与暗的交替的街道。直到遇到那位正在暗黑的街边的垃圾箱里翻检着物品的中年妇人。
2013年的冬天与此后的冬天别无二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她佝偻的腰,她的专注和急切,她从腋下延伸向腰部的开裂的缝隙,白花花的填充物在寒风中摇摆挣扎。
她追着问我的名字,称呼我为“兄弟”。连声道谢。可是我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天地间的,人间世的,她的人生的。我的那点可怜的怜悯支撑不起她历尽艰难从安徽赴京治病的对抗命运的决绝,在她下定决心租赁房子边挣钱边看病的未知的希望里更是杯水车薪。但我知道,她也有一场大梦。我与她的对话和小小的馈赠,是她梦里无数火苗中的一支。终究会熄灭,但至少燃烧过。
她的大梦似穹庐,笼罩着她生命的全部。那些点点滴滴的梦又像萤火,从穹顶飘落,照耀着她向前的脚步。她奔跑在丘陵间的童年里,她对着青山绿水闭目傻笑的青春里,她初为人妇的羞涩甜蜜里,她期盼孩子成功成名的心甘情愿的付出里,她为了彻底告别疼痛难忍的腰疾北上就医的抗争里,到处都有闪闪点点的光火。
我向她挥了挥手,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我的眼泪和小小的帮助,不仅是她的微弱的火苗,更是我的穹庐里的春雨,给予我滋润,也给予我温暖。
此后,我与她再无交集,但我相信,在坚硬如铁的命运的外壳下,她还有我以及他们,我们的梦都在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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