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艳的玫瑰花下总伴生着诸多小刺,无常的人生里也常有风霜雨雪。一场“胸”险,让心百转千回,别样滋味令人难忘。
许是生活中的涟漪细浪大了点,又或许是在追求美的路上急了些,或是“林妹妹”的性格的熏染,不知何时,胸部有了不适,疼痛时有,因所有的医生都说“无妨”,定期复查即可。久病生惰,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那症状虽伴我七八年了,但也还相安无事。近年来,疼痛频繁,触摸那些大大小小的包块肿粒,心烦意乱,惴惴不安。先生急了,多次敦促要带我去看他的朋友——县妇幼保健医院乳腺科刘任成主任。
恰逢省妇幼保健医院乳腺专家组常年坐诊我县妇幼医院。刘主任赶忙定好日期,让我如约候诊。
三月,着薄袄的季节。拎着一大摞病历和片子,我们来到了乳腺科候诊大厅。乳腺科在三楼,出电梯,转角,拐弯,扑面而来的就是乳腺科那特有的温馨柔曼的粉红墙饰色。大厅里有很多人,穿粉红护士服的漂亮护士已在门口登记,刘主任也在忙碌。我找到一个空位,随意坐下,打量四周,这才发现站着和走动的大多是男性家属,安静不语的更多是女病人,有好几个竟然穿的是睡衣裤。我心里嘀咕:“干嘛穿着睡衣就出门呀?”
专家来了,人们的目光都转向了刘任成主任的诊室门口。终于听到护士喊我的名字了。接诊我的是刘主任和省专家薛教授。薛教授正是以前为我看过病的省妇幼乳腺科专家,我国乳腺微创手术创始人薛明兴教授。薛教授仔细看了我所有的病历和片子,又拿过新拍的彩超片,神色有些凝重,指着一处影像说:“这个地方放大后,很是可疑,建议手术切除、病检。”我一听,心连跳了几下,不敢吭声。刘主任忙对我们说:“也好,做个手术病检,看得清楚,放心些。”
再下楼,我的脚步有些沉重,迟缓。慌乱地对先生说:“怕呀!——怕呀!——我身上还没动过刀呢!——我好像对麻药过敏呢!”先生笑着说:“不碍事,小手术而已。何况是省专家亲自做手术。”饶是如此,心还是不平静。
回家后,继续如常上班,抽空与搭班的班主任说了请假的可能性,让他提前做好辛苦的心理准备。在等待手术通知的那几天,有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感觉。只要听到先生在跟刘主任微信交流,我就疑心刘主任在说我的病情,忙追问不止。先生只好笑着把刘主任的语音留言一条条点开我听。原来他们在说手术方案的事,让我千万放心。周四那天晚上接到刘主任的通知,要求我们周五去妇幼办入院手续,周六做手术。
周五,我们先各自处理好自己工作上的事,然后驱车去县城妇幼办手续,入住十三楼病房。下午三点刘主任召集所有病友开术前告知会。这时我才知道明天共有十个姐妹要做手术。我跟其他所有姐妹一样都围站在刘主任的办公桌四周,静静聆听医嘱。刘主任逐个查看了每人的入院体检报告,眉头紧锁,又详细问了其中一个病友的过往病史。看样子,这个姐妹明天的手术还不宜做。所有病友表情都不是很轻松,我也很忐忑。不知何故,一向血压正常的我,在上午入院体检时测的血压飙到150,160,此时又突觉心慌乏力,站立不稳。悄悄挪到窗边靠墙站了会,还是很不适,怕晕倒,走出医生办公室,坐在过道椅子上。稳了稳心神,又走进医生办公室继续听医嘱。刘主任从一个医者的角度详细向我们介绍了手术原理和过程,又用朋友的口吻安慰我们,让我们放松身心,不要担心和紧张。临散会时,一再叮嘱明天手术时的衣着:宽松,对襟的睡衣最好。立刻我就想起了上周六在候诊室看到的那些穿睡衣的姐妹们,原来她们都是当天的被手术者。
术前的那晚,依旧是浅浅睡,轻轻息。先生轻言细语,宽慰轻抚。好不容易天亮了,我还是觉得身子绵软乏力,低血糖的感觉。先生带我去了附近的“蔡周记”买了一大碗的杂酱面和银耳莲子汤给我吃,说是补充能量,才有力气上手术台。
“胸”险记还是在三楼的候诊厅,还是忙碌的医护人员和安静不语的病患。不同的是我成了穿睡衣的女人,坐在角落,挨着自己的包包,漫无目的刷着朋友圈,时而抬眼看看医生办公室和手术室门口的动静。等待的时间总觉得很漫长,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大约在十点钟的时候听到医生喊我过去。我立刻脱下大衣扔给先生,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周医生叮嘱我进去之后的注意事项,并给我一个口罩,让我做手术时候罩着眼睛。小心翼翼走进手术室,匆忙间只看到里面站有好多医生,其中有我最熟悉的刘主任。还没来得及细看,我就被按吩咐脱光上衣,双臂过头平躺到手术台上。我的眼睛被口罩蒙着,我也紧张地闭紧双眼,我看不到周围的详情,全凭其他的感官来感知周围。给我做手术的是省妇幼专家黄自明博士,我听到他就站在我身边,有条不紊地指导助手如何抓图如何配合他切割。刘主任坐在我头边位置,他知道我害怕,一直握着我的手,以缓解我的恐惧不安的情绪。
手术中我听着医生间的对话,听着黄博士的分析和指令,不敢睁眼,不敢动弹。随着仪器在我胸部的移动,黄博士就给周围的医生分析包块的数量和大小,他一声令下,随即就有尖锐的针头刺入,瞬间局麻,然后就是细微的“咔嚓咔嚓”声传入我的耳内。虽然无痛感,但无名的恐惧还是让我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刘主任的手。为减轻我的紧张和恐惧感,医生还跟我聊天。整个过程,我都仔细倾听着医生的对话和手术刀的“咔嚓咔嚓”声。因为我是双侧多发性的囊肿,切口较多。每次听到“咔嚓”声,我都下意识的肌肉紧张,又有意识地让自己放松。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小手术,知道在场的医生都是非常值得我信赖的
手术做完,我的胸部被紧紧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怕出现血肿,黄博士接过绷带亲自示范,刘主任自始至终都在旁边协助和指挥。不知是谁,站在我背后帮我穿好了宽松的睡衣。临出门我怀着非常感恩的心说:“谢谢黄博士!谢谢医生们!”然后挺着胸部的巨型“粽子”,双臂因受阻微张,双肩微耸,以这种非常奇怪的样子走出手术室。一出门,先生就冲过来,快速给我拍照,又连忙给我披上大衣。门口有家属,不知是哪个家属笑着对我说:“轻松点哦,不然别的病人看到会很紧张的。”我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示范作用,马上也报以微笑,故作轻松地说:“嗯嗯,没事,没事。”然后也没让先生搀扶,迈着轻飘飘的虚步,微笑着经过候诊大厅,进了电梯,笑容顿消,对着先生龇牙咧嘴连吸冷气。
“胸”险记一到病房就有护士过来给我打针挂水。护士态度亲切,动作麻利,让我情不自禁就想给她留言点赞。因胸部严重受束,我的上半身活动严重不便,翻身都必须要先生协助。浅浅小睡,药劲已过,切口有些刺痛,但可以承受,唯一难受的是胸部受束勒得慌。晚饭前下床活动,在走廊里看见病房里病友大都躺在床上休息。晚饭后,下床活动的病友多了些。大家都在走廊慢慢走动,表情动作都类似:皱眉,龇牙咧嘴,佝着腰,耸着肩,动作呆滞迟缓。相互对视要么苦笑,要么抱怨。“哎呀,姐妹们,你们痛不痛啊?”一个大嗓门把我们都吸引过去了,大家都站在病房走廊凑在一起互相诉说各自的术后反应。有的说还好,没多大反应;有的说胸口刺痛,不敢动;有的抚着胸,气息虚弱说受缚压迫感太厉害,影响呼吸;有的靠着墙壁,双手抱胸说很痛苦,没奈何。一个特别年轻的小姑娘,估计是90后,声音清脆,快言快语,一个小伙子陪着她。看着这么年轻的女子也像我们一样饱受乳腺疾患的折磨,我心里有种特别的酸楚和怜惜涌出。
随着夜深,胸部受缚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绷带与皮肤接触的褶皱处越来越痒,痒得厉害的时候,有如百蚁噬心,欲抓却不能,很是烦躁。先生遵照刘主任的医嘱,给我涂抹紫碘,也只是暂时减轻痛痒。
因整个胸部都被绷带紧紧缠着,血流受阻,腰痛如折,呼吸也不畅快。翻身艰难,尝试用“鲤鱼打挺“的动作坐起来,心里默念“一,二,三”,到三的时候还是撑不起来。只好叫醒邻床陪护的先生。他迷迷糊糊地应一声,迷迷糊糊地跑过来把我扶起来,又迷迷糊糊地躺下睡。就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我趿着鞋在病房里慢慢走动,打开后门站在走廊遥望晋梅大道两旁的各色建筑物发发呆,又踱到前门走廊,从走廊这头踱到那头。柔和的廊灯在深夜里更显静谧,透过一扇扇虚掩的房门,可以看到各个病房的内景。整个病区很安静,只有我异常清醒地在慢慢踱步,一步两步,一块地砖又一块地砖地数着。廊的西头是医院的停车场和篮球场,还有附近村民的几块菜地。廊的东头是护士站。踱到东头我就在护士站处靠墙的椅子上坐一会,把后背贴贴墙,让肿胀的腰部缓缓劲;踱到西头,我就伸出脖子瞅瞅楼下开满黄花的菜地。就这样每躺下睡一两个钟头后就要起来走动,每次都是忍了很久挨不过腰部的疼痛才喊醒先生。第三次在走廊里踱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病友也出来了。深夜碰面,同病相怜,眼神交流却谁都没说话。试想想,若不是疼痛难受,谁愿意深更半夜出来溜达?所有的力气都已快被耗尽,哪还有兴致说话聊天?
好容易熬到天亮,再次坐在空旷的护士站,有保洁阿姨在洒水拖地。医生护士陆续上班,我继续挂瓶吊水。刘主任来查房了。他仔细听了我的诉说,又细看了绷带,安慰我,说一切都很好,让我静心休息。听了他的话,我安心不少,捧起先生给我买的水面和豆浆吃了个精光。
术后的第二晚我回家住了。睡了个特别沉的觉。原来腰部所有的肿胀疼痛都是因为病房里那硬硬的铁床。但是皮肤瘙痒却是不减反增。先生小心掀开绷带的边缘发现好几处皮肤上已经有了条状疙瘩,紫红紫红的,有的快破皮了。我的个天!难怪火辣辣地痛且痒!先生连忙联系了刘主任。刘主任让我忍着,千万不要动绷带,否则出现血肿就麻烦了。那几天先生的表现也特别佳,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跟我说话轻言细语,恍然让我觉得回到了恋爱那会儿。
一个星期后正式办了出院手续,也终于解下了胸部的束缚,却又换上了新的绷带,只是比第一次绑得松些。我戴着这样的绷带匆忙上班。中气不足,不敢大声说话;脚步不快,怕走路震动伤口;手臂不能伸展,以免绷带滑落。没有惊动双方家人,怕老小担心。也婉拒了好友邻居的探望,因为这只是一个非常微小的微创手术。
当所有的绑带终于可以解开了,对着镜子,我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胸背部环绕着一条紫红的勒痕,胸部皮肤松弛,肌肉大部分被挤压到腹部,所幸没有出现可怕的血肿,伤口几欲不见。我抚着鼓鼓如孕妇的腹部,哀叹这些肉肉不知何时能回归正常位置,腹部能不能平坦如初。女人的心也许就是这样吧:既想拥有美丽,又想拥有健康。
在一个非常明媚的午饭时间,我们点开了刘主任的语音留言。“病检报告出来了,囊性增生,没其他问题。”欧耶,这是天籁之音呀!所有的惊吓和担忧都烟消云散了呀!
事后才得知同一天做手术的九个姐妹情况都良好。万幸!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刘任成主任跟我的一番对话。刘主任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医生,其精湛的医术,高尚的医德早就在当地家喻户晓,甚至许多外地患者也慕名而来。他说,在多年的临床实践中,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是一些晚期癌症患者在检查结果出来那刻的眼神:震惊,失落,迷茫,无助。那眼神深深刺痛了作为医者的心,却同样的令人无助。因为在跟时间赛跑的较量中,病魔早已摇摇领先,这一切都缘于我们许多女性朋友们对自己身体的忽视。所以刘主任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乳腺科的建设和打造上。“关爱女性,呵护美丽”是他及他的所有同仁们的至高追求,也是他的最大心愿。“乳腺癌重在‘防’,‘ 早检查,早干预’ 。”
“胸”险记刘主任的话让我恍然大悟。女人,是坠入凡间的天使。她的曼妙,她的多情,让这世间更明媚更多姿多彩。同为女人,我们要爱惜上天赐予我们的美丽,要细心呵护自己的身体,提高自我保健的意识。然而有很多姐妹们一味求美,在追求美丽的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付出了巨大的健康代价。健康和美丽到底哪个重要呢?相信每个明智的女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玫瑰花的娇艳是因为有辛勤的园丁细心呵护,人生再无常,有爱的陪伴和滋润,风雨再大也无畏。一场“胸”险,让心百转千回,归来依旧云淡风轻。如今的我早就心无阴霾,身轻如燕地迈步在生活的大道上了。
“胸”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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