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过了六十多,居然在数千里之外的这栋楼道里过夜。
夜里十二点多,喧嚣了一天的楼房终于平静下来了。位于二楼的“井字”号布局的急诊区域往来的人流变得稀稀疏疏,偶尔零星的轮椅声、病区传来呻吟声掠过路口,灯光变得昏暗明灭。
他怎么也睡不着,沿看“口”字形结构的楼房正门通道上二楼。从左边绕到右边,再从右边踱步到左边。他心里空当当的,什么都想,也什么都没想,就这样来来去去的悠着。
二楼都安静下来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化疗输液和儿科急诊区域空无一人,只有留观一区二区满屋的病人时有病痛的呻吟传出。一位老大爷双眼紧闭,身上挂满输液和氧气的管子被他乱舞的双手扯掉发出几声尖鸣,引来陪护的老幼举目张望。
与二区相邻的是军人军属输液区。若大的空间被划分为几个等级,一般军人、团以下军干、师及以上军干。当然,屋内设施随级别的高低而不同。
十二点三十分,一楼大厅挂号与收费处开始上班。陪护人员陆续从所在区城汇集到大厅,缴笫二天核酸和留观费用。
他不是不想睡,其实就没地方睡。过道有一排铁座椅,离急诊二区域不远。他想这完全可以躺一夜,而且离她只有两米远,可以观察到她的动静,以防夜间出现突发情况。
他把租来一夜十元的方凳放到铁椅的对面,身上盖上一件花格子衬衣,双脚平架到木凳上,试了试卧躺的姿势。
望着黄暗的楼道壁灯,他略捋了捋这些天已过的往事,仿佛象刚映过的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今天是到上海长海医院急诊部的笫二天。这两天每天输液十个小时,忙忙碌碌的一天现在终于可以停歇下来。
从六月二十九日开始,一期化疗还没结束,她出现了严重的负作用反应。胸痛、恶心、呕吐、腹泻,导致身体严重透支,处于极度虚弱状态。
从挂号交费、抽血化验到询诊拿药、挂上吊瓶,排队等待再排队等待,一系列繁杂的手续叫人晕头转向。辛亏女儿女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按照医院的这套流程一一办妥,不然的话,真让人苦不堪言!
住在小城市的我们,平时对看病难体会不深,在这里,你才真感觉什么是看病难。网上预约挂号后,到医院再挂个序号要几百以后,抽血化验排序到八百以后,真让人不可思义。
什么时候看病可以不难?就象去超市买商品一样方便、快捷、质优?这也是老百姓的一个梦,一个宏大的中国梦!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她的病。他每喝一口水都堵得咽不下,半小碗的营养粉要分好几次才能下肚,两粒化疗的胶囊药下好大决心才喝下……这几天,她拉得厉害,一天上厕所七八次,加上胃时时的巨痛,已让她面无血色,耗尽体力。
昨天女儿微信说,妈妈很棒很坚强,加油。是的,我们都努力为她加油!
每喝一口水,每服一粒药,每吃一点饭都是在与病魔抗争,都是在为生命奔跑!
过道里灯光暗了许多,他慢慢起身,透过玻璃门看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缓了缓气,轻轻退了几步,朝铁椅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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