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婆

又一年清明，外面岂止雨纷纷，简直是大雨滂沱。宅在家，哪也不去了。其实，我一直想为已逝的外婆写点什么，但一直止于想法而已。

今儿是外婆逝去的第三十个清明了。想到外婆，思念犹如藤蔓又一次攀满了我整个儿的心灵。

想要说说外婆真不知从何说起。听我妈讲外婆的苦难生活是从外公去世开始的。外婆出生在一个大地主家庭，她的父亲有好几房太太，唯独只生下她一个女儿，当然被视为掌上明珠。外婆到二十岁才嫁人，却嫁入了一个平常百姓家庭。这个事情我问过妈妈，外婆样貌不错怎么会嫁那么迟，妈妈的说，是父母宠她。又问外婆怎么会看上外公，在当时看来有点门不当户不对的嘛。妈妈说，外公这个人样貌挺不错，性格温和，文质彬彬的；反正外婆一眼就看上了。外婆的婚姻似乎也没受到什么阻挠，就这样外太公外太婆为女儿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了。据妈妈讲，那时外婆的嫁妆有五六亩最好的良田，村里也算得上了，另外的，家里后来一直在用的床呀箱柜呀甚至那个马桶啥的，都是材料厚实做工非常讲究的，特别是雕镂都很精细。总之外婆孩童时代直至出嫁，日子是过得很幸福的。嫁给外公后，外公健在的日子，也是舒心幸福的。据妈妈讲，外公村里也是个能干人，里外打理得很好，衣食无忧。而且外公外婆感情也很好的，家庭和美。在妈妈的记忆中，外公常常拿着妈妈麦草编的扇子到处夸赞自己的女儿，妈妈那时七岁左右就会编扇子了。有外公在的日子，外婆这个小脚女人的生活是甜美滋润的，妈妈也是一个有人宠的幸福孩子。但好景不长，在妈妈九岁那年，外公患上肺结核，不久就与世长逝了，留下了二女一男。妈妈说，外公离世的时候，给外婆说，最好把这个门开开下去，猜想外婆那时肯定含泪答应了吧。以上关于外婆的种种都是外婆去世后听妈妈讲的，外婆在世时，虽然从上学后我一直和外婆一起睡，一直到我上高中外婆离世，每天晚上外婆都会吩咐我一些好好读书兄妹不要吵架之类的话，偶尔也会说说外公去世后的周围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一些事情，唯此而已，但很少说她小时候在娘家和和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现在我的理解是，外婆肯定是不想去触碰那些逝去的美好吧。哎哎，外公去世后，外婆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脚女子一下子挑起了重担。随后，家里困难，三个孩子实在养不下去，外婆只好忍痛把二女儿过继给别人，心痛的是，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妈妈说她的这个妹妹读书好人也长得漂亮，在她十五岁时得脑膜炎去世了。外婆得知后的伤痛那是不用说了。随后，外婆唯一的儿子也得了伤寒离开了外婆。哎哎，我可怜的外婆。生活让她尝尽了人间苦痛啊。接下来，外婆和妈妈相依为命。不管周围的种种压力，据说外婆的妯娌为了逼走外婆，都大打出手，但外婆始终守着这个家，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妈妈扶养成人，再就是招女婿上门。看到外婆，你很难想象这个清秀温婉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坚忍的力量。

打我有记忆开始，外婆的生活是非常非常辛苦的。我们兄妹五个，年龄比较接近，最大和最小相差十一岁，爸妈出门干农活，然后烧饭洗衣带小孩的任务都落到了我外婆身上。很记得外婆带着我和妹妹去塘埠头洗衣的情形，背着妹妹，然后一手拎着一大篮湿重的衣服，一手牵着我，有多累人就有多累人，那时还小也不懂为外婆分担一点，不作已经很好了。有一次，居然还发生惊险的事情，外婆洗衣，我们在旁边玩水，那次妹妹不知咋回事，掉到水里，等发现已经是沉下去只露出头发了，外婆发现后脸色霎时都变青了情急之下，全然不顾自己跳下去把妹妹抱上岸。外婆那时连连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外婆很苦，但每每发生这样的事，外婆从不责骂我们，从来不把怨气发泄到我们身上，总说没事就好。在那样清苦劳累的年月，外婆视我们为她的心肝宝贝，总是尽她最大的努力照顾好我们，我们童年的记忆中没有饥饿，也没有寒冷。我现在常常忍不住把我的童年和女儿比，我总觉得我的童年也许更幸福，无忧无虑，有满满的爱。那时每逢年过节，总会有小辈来看外婆，来时总会带上金枣卵子、桂花球、柿饼、冰糖包等等之类的美食，客人走后，外婆总会给我们一人一份，童年时的物质贫乏，但美食带给我们舌尖的享受真实久远，外婆给我们的爱真实温暖。外婆不仅仅对我们很好，对女儿和女婿也很好。有一样东西，外婆从来不肯给我们吃，就是那个母鸡孵不出小鸡的蛋蛋。外婆在孵鸡的箩筐旁，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把母鸡肚子下的鸡蛋挖出来，一个个照过去，发现透亮的，然后就会对我说，这下你妈有得享用了。烧饭的时候，外婆把孵不出小鸡的鸡蛋用棕榈叶一裹，然后放到灶堂里煨，等到闻到其香，再拿出来。妈妈常常也是煨好不久就回家吃饭，然后饭桌上就早摆好了一汤碗老酒和几个煨好的蛋蛋。我们也很馋，想象着这份美味。唯独这个，外婆是不肯给我们尝的，说是吃吃会变笨的，听听吓人，我们也只好作罢。现在想来这个东东确实不太适合孩子吃的吧。对女儿，外婆一直是很宠爱的，女儿的能干也常常让外婆骄傲。对女婿，外婆也很好，爸爸喜欢吃糖放蛋，外婆一烧就是五六个，说爸爸体力消耗大，要多补补。从小，我们觉得爸爸就是外婆儿子一样的，爸爸和外婆很亲的。外婆苦痛爸爸，爸爸更是尊重外婆的 。爸爸降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所以多读了几年书，要不是后来家里成份被划为地主，会读书能做事的爸爸前途是会不错的。爸爸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但我们兄妹五个的起名权都给了外婆，外婆本没读过多少书，所以我们的名字都是比较通俗的，都是沾了点泥土气息的，哈哈。爸爸对外婆的好，还有一件事听妈妈一直念起，那是外婆五十多岁时，外婆不幸查出乳腺癌，那时家里经济是非常困难，这种有可能要花几百钱又有可能人财两空的病，在农村一般作罢，至多买丢吃吃也就这样。但爸爸，断然决定借钱也要给外婆治疗的，倾其所有在加上借的钱凑了两百元钱，远赴杭州半山肿瘤医院给外婆治病。术后，精心照顾后，外婆身体居然奇迹般好起来。说爸爸对外婆好，也是外婆自己挣来的福气呀。爸爸说，再艰难也不能亏待这个妈，钱去了能挣回来，娘走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外婆在家里担负的任务不仅仅是烧饭和带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