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炫父的疯狂年代里,周围的人,要么有个富可敌国的爸爸,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让人为之侧目;要么就是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无论闯了什么祸,犯了什么法,都不在话下,无所畏惧,因为可疏通周旋!很惭愧,我的父亲是一名煤矿工人,俗称煤黑子!他既普通,又平凡,而今已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因何要为其点赞呢?且容我慢慢道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煤矿工人,那是端铁饭碗,吃公家粮的城里人,无数的农村百姓都对工人老大哥有几分艳羡的!的确,在那个物质稀缺,每人都定量供应的年代,粮票,布票都是生命的一种保障!工人每月都按时发工资,发粮票和布票,可以购买低价粮!基本的生活保障没有问题!不像农民要靠天吃饭,辛苦劳作自然不必说,若是年景不好,遭遇各种灾害,那是要饿肚子的,因为除了口粮外,全部都要上缴国家。一旦家里出点儿变故,只能私下去卖点儿粮食换钱,这样一来,全家人都要勒紧裤腰带,减少饭量,来共渡难关!
那时,我们还小,吃得也少,布料方面,妈妈总是做一件衣裳,兄弟姐妹轮流穿,破了就补一补。所以家里总有些结余,每月节省的部分,爸爸总是寄往山东给一位贫穷的伯伯,听说他是一个残疾人,曾经跟日本人干过事,解放后批斗时,他的腿被一些过激的群众打残废了,家里的日子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如果不是爸爸每月的接济,恐怕难以维继下去!我们那时不理解爸爸的做法,既然曾经做过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凭什么从牙缝里挤出的东西去帮助这种人!后来,我们兄妹四人集体抗议,要求每月要包一次肉馅饺子解馋,老爸才含泪告诉了我们一些关于残疾伯伯的往事。爸爸小时候当过村里的儿童团小通讯员,有一次被日本人给抓去了,爷爷去讨要说法,被日本人的狼狗咬伤后不治而亡,日本人让残疾伯伯找个偏僻处用绳勒死爸爸,残疾伯伯冒死救了爸爸,还悄悄拿钱帮爷爷出殡安葬了,并给了一些盘缠,让爸爸逃到外地去谋生活……若不是残疾伯伯,就没有我们这一家人,做人要知恩图报,不懂感恩岂可为人?
就这样爸爸一直持续着感恩的回馈,从未间断过,直到残疾伯伯辞世时,爸爸还赶回去奔丧并带回了王伯伯的一对孙儿孙女来我们家。听说他们的爸爸不堪凌辱自杀了,妈妈改嫁了……
七十年代未,恢复高考后,他们俩个第一次露出笑容,因为爸妈借钱让他们去报考上大学,他们也很争气,终于都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了,可是面对一身债务的爸爸而言,家庭的担子更重了,他经常下班后再去干些私活,以便尽快偿还债务。可是大学毕业后的那姐妹俩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信都没有来过了!那时的我非常气愤,两个白眼狼,真不是东西!每当此时,爸爸总是批评我,不要这样,我们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不能苛求别人,或许有什么误会……听妈妈提起过,从他们的来信揣测,似乎他们的不幸皆因爸爸而起,不然他们也许已经是日本国籍了……
但是,爸爸并未因此而放弃他做人的基本原则和底线。他一如既往的每天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从不抱怨,也无牢骚,只是默默地工作赚钱养家。有时候,我感觉像他这样活着很窝囊,在高中那段时间,我甚至有意疏远他,感觉有他这样的爸爸很丢人,不愿意理睬他,间或卖弄一下自己的所学知识,嘲弄揶揄他几句,他似懂非懂,但并不屑于我争执辩论,我愈加看不起他!我认为我的童年没有享受到新书包,新衣服等的不快乐生活皆源于他的木讷,处事不够老道圆滑!
我和他的决裂是因为高中毕业时,我的高考分数差十几分,可以多花些钱去读大学,九十年代初高考选拨异常激烈的,可是不去上大学,在煤矿真的没有出路!我不想到三百多米下的黑乎乎的煤矿井下干活,于是我就整天闹情绪,那段时间,可能是爸爸也很心烦,在矿井下作业时,由于心不在焉,冒顶躲闪不及时,被几吨重的大石头压在一个大坑下,三根手指被砸断了。据一起作业的叔叔说,喊他躲闪时,反应太迟顿,万幸的是有个大坑,要不人早就被拍成稀泥了……
我去医院看他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鼓励我尽快找份工作,不要每天苦着脸犹如世界末日一般,高考落榜没什么可怕……我没有反驳什么,后来同朋友一起来南方打工了。
记得千禧年吧,往家里打电话时,听老妈说,残疾叔叔的孙子随一个美国商贸考察团来中国时,曾专程到过我们家,给爸爸留下十五万美金,做为曾经抚育的报答,只是在吃饭时,因为对方的一些对毛泽东及共产党的不敬言论,惹恼了爸爸,最后把钱劈头盖脸的扔给了人家,搞得不欢而散!我在电话里听了不无遗憾的说:老头有病啊!跟钱过不去!敬不敬的,关他屁事啊!一介草民……
二零零五年的春天,我九十几岁的奶奶白内障摔倒瘫痪了!爸爸一听就急坏了,赶紧回到老家,看到奶奶那痛苦模样,他指责三叔和大伯没有伺候好,结果被三婶和大娘给怼了一番,讥讽他总是高调喊大话,寄钱回老家有啥用,关键是端屎端尿的伺候谁来做?三个儿子四个闺女轮流吧!……结果,老爸拍着胸脯自己承担了照顾义务,于是卖掉了东北的房子,举家搬迁回老家照顾奶奶,尽管我们都反对他的草率举动,但他全然不顾,依旧执着于自己的决定……直到三年后,奶奶含笑离开了人世,他才如释重负!家里的长辈们建议风光大葬,大家日子都阔绰了,花几万不是什么问题,可他坚决反对!他说:人都死了,没那必要!搞得所有长辈都不欢而散!
这就是我耿直,木讷,而又倔强的老爸,他的做事风格从不趋附于周围人的眼光和言论!他读书不多,小学尚未毕业!可他喜欢听书看戏,从中揣摩为人处世的道理!
其实,我一直对老爸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不敢苟同!直至我为人父母后,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起伏变迁后,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似乎理解了老爸的人生处世观,穷则独善其身,懂得感恩孝顺,不随波逐流,坚守自己的为人底限,不给别人及社会带来麻烦负担!活得清楚明白,坦坦荡荡!富时兼济天下,捐助穷困,传播正能量,广施爱心,助推社会和谐发展!
当今的社会,如老爸一样平凡的父辈有很多,我们应感恩他们的默默奉献,在父亲节这个属于他们的伟大日子里,请允许我道一声:老爸,辛苦了!
请让我为您平凡岁月的那份沉默奉献而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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