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盛产于祖国北方,它的生命力极强,不择远山平川,不辞荒坡原野,不避丛林菜园,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就有它破土抽芽的勃勃生机,就有它昂然挺立的凛凛站姿。
当蝴蝶嬉戏在黄菜花的枝头,点亮春光的那一刻起,它就像赶趟儿的羞怯少女,悄然吐出一抹新绿;当迎春花在田野里、斜土坡上,笑出第一道金黄的时候,它就一定在土壤的新墒散发着芬芳的某个角落,摇动着质朴的枝叶,恬静的参与着点装春天的行列。
小时候,正处在祖国大江南北青黄不接的时代,在家里往往是一顿饱一顿饥。吃不饱,我们就自己到农田里想办法。一次,与邻居家的好友俊来去偷土豆吃。俊来告诉我一个偷土豆很凑效的方法:顺着土豆苗根部的土壤看,如见着“丫”字形的土壤裂口,就一定是一颗长得较大的土豆。按照这个方法,看见裂口了,用手掌找土壤缝隙插入,翻开泥土,就见一疙疙瘩瘩的土豆,蜷缩其中。用这个方法搜捕藏在地里的土豆,屡试不爽。
如今,童年的斑斓记忆,悄悄远逝,只是对土豆加深了一层莫名的理解。
从外表上看,它显得愚钝丑陋,却面目和善,很像持钵云游的弥勒佛。它似乎在用植物或者农作物的生态,昭示着那种简单、宁静、拙朴的精神。所以,每当坐在餐桌上,吃着青椒土豆丝的时候,不由得纠缠于有关土豆的记忆。
那年,我二十岁,不意而成为兰州师专的学生。每天一个人默默地进餐,渐渐成了我的一个新习惯,也让我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渴望安静,这样的厌倦喧闹。从此,餐盒里就恒定的多了一道家乡的美肴:土豆丝。
后来,每当有人说我好像又瘦了许多时,我就在心里犯嘀咕:每天都有土豆丝在为我洗肠涮胃,消解油脂,不瘦才怪呢!现在想来,在那个似乎看起来有些菜色油青的日子里,土豆丝能够如此痴情的陪伴着自己,为伊消得人憔悴,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之后,土豆丝一如既往,风雨无阻,只要有我拿着饭盒走向餐厅的身影,就一定有它“闲看厅前”的守候。那种食物与人心在生理需求之间形成的默契,逐渐统摄着我的意识。何况,那个站在学校西餐厅6号橱窗的厨师,一见到我的第一个反映,就是不由自主的看看还有没有土豆丝,那神情,仿佛我就是土豆丝永远的食客——其实,何尝不是啊!更可笑的是,有一天中午,当我第三次将餐盒伸向厨师要土豆丝时,那胖乎乎的厨师,竟然将整个脸部正比例收缩为一个明显的问号,说:“小兄弟,你,不会吧?……”
这个问句,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它不断地加深着我对土豆丝的感情,以及对那段生活刻骨铭心的眷念。
土豆,厚道的土豆,始终虔诚的伺候着当代人被各种加工食品败坏了的胃!它可以被切成片状、丝状、块状,做成简单可口的小菜;可以被捣成糊状,做成糍粑;也可以被压成条状,做成土豆粉。在我的经验中,没有任何一种农作物,能够像土豆这样以多种方式参与到人们的生活中。
怪不得奶奶总是反复唠叨:土豆,可是养活人的好东西啊!
如今,我继续干瘦,继续享受着消化土豆带来的无限乐趣。也在心底时不时地提醒自己:为了无愧于土豆对我的痴爱,我也一定要做成具有土豆精神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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