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把花妮卖了吧。娘已在花妮心里了。”
这话狠狠扎进几人心头,汩汩的血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冒出来。自是知道花妮话里的分量和感情,她能为这个家做什么呢?她以前不知,但这一刻,她知道了,明白了,也接受了:“——娘,卖了花妮吧。”
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清醒的花妮了,她眸子清澈如水,泛着泪花的眼里却透着十万分的肯定和倔强。
“啪”,一个巴掌伴着老娘的眼泪一起落了下来,“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啊。你这个丫头,让娘操不完的心呐。你是让俺这把老骨头闭不上眼吗?”巴掌是结结实实下去的,有声的,打在花妮的背上。无声的,打在几人的心里。都烙下血红的印痕。
“俺想娘活下去……”地上的花妮“哇”地大哭起来。这次,她再也不忍了。哭吧,尽情的哭吧,哭好了,心里就不疼了。老娘对自己说。她抬手给花妮抹着泪,抹着抹着就笑起来,“俺姑娘这个哭模样,跟小时候一样。是吧,她爹?”问这话时,她哪里知道老爹的眼睛早就汪满了水,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剩不停地点头。
老娘不去省里看病,无论哪个再提,她就以绝食默默抗争。贾大夫不时登门,免费或收极少的钱,给老娘送来些利尿消肿的草药。短短一段时间,陈楞子也已学会去山上寻草药了,他能认得出茯苓泽泻车前子。通常,一大早挽起裤脚的他猫着腰钻进山,下午便赶回来了。但偶然突变的天气则将他和那个已然飘摇的家隔在高低两处。一日,老天爷不知为何翻了脸,漫天的雨下个没完没了,老娘揪着心坐卧不安,差老爹出门看过无数趟。
谁会在大雨天上山呢?谁会下了大雨不回家呢?——没人,除了陈家的儿子。雨停了,陈楞子依然没回来。再等,天亮了又暗,老爹和二柱一行人举着火把,端着手电就那样在林子里绕啊,喊啊,找啊。终于在一处山坳的草里寻到发着高烧的人。
经历这一次,老娘说什么都不再让儿子出门寻药了。天气转凉,冬,再次降临。
陈楞子的咳嗽愈加严重。似是前两年被水淹了后,他肺里的水又涨起来,每次咳嗽都几乎让自己窒息。老娘则肿的像明晃晃的水泡,且是中空的水泡。情急之下,老爹竟寻来做事的神婆,呜呜哇哇唱跳一番后留下些许纸灰儿。许是管些用?老娘把和着纸灰儿的水喝完后,稍来了些精神,竟然在床上坐起,拉着花妮的手说:“妮儿,娘给你再梳个辫子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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