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故事发生在我二年级，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学生们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等待着老师的来临。
很快，校长就领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老师走了进来。“这是新来的语文老师，以后就教你们了。”校长绷着一张脸，走出了教室。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笑魇如花。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一朵有毒的罂粟。她是我童年最可怕的噩梦，在时光的横流中，不曾磨灭半点，刻骨铭心。
还不到两周，她就成功地让所有人怕了她。做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课文，挨不完的手板。她总用一种厌恶地目光看着我们，像看一种极讨厌的脏东西。偶尔经过走廊，有孩子与她打招呼，她总无视地走过。若是看见她不打招呼，她便会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狠狠翻一个白眼。
那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悲伤逆流成河》。
2
那时候做不完作业背不完课文，是要留在学校里的，不能回家吃饭。学校里有一个奇怪的规定，家长除了家长会，或校园活动，其他时候不能入校。就算来接孩子，也只能在保安室里等。
那时有哥哥姐姐的同学就幸运多了，如果不能回家吃饭，还有人可以送面包。因为学校里没有小卖部，食堂又是准时关门，寄宿生也可以吃完饭再回班级。
很不幸，我既没有哥哥姐姐，也不是寄宿生，只能饿着了。如果运气不好，晚上也被留下来，就只能饿两顿，回去以后还要挨一顿家长的打。
有一次我实在挨不住饿，就偷偷回家了。因为通常都是好几个人被留下来，所以偷偷跑回家一定会被发现。我知道我错了，也知道我逃不了一顿打骂。
确实是我预想的那样，她很生气。“谁让你回去了！我有让你回去吗！胆子肥了是不是！今天继续留下来！下午晚上都不要回去！”我被打了好几个手板，站了一节课。理所当然的，我又饿了一天。直到晚自修结束，才提着书包自己走回家。
那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悲伤逆流成河》。
3
就在这件事发生后的下一周，我又因为没背好书留了下来。下午上课时，她忽然问道：“今天下午是谁留下来了？”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下午吃饭了吗？”
“没有。”我如实答道。然后她就用一种非常惊讶的语气说道：“你干嘛不回家吃了饭再来？”一种委屈感从我心中升起，你不是不让我自己回去吗？
“那你也没让我回去啊。”我低着头小声说。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让我之后的生活陷入了噩梦之中。
她恶狠狠地看着我，破口大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这个白眼狼！还敢这样跟我说话！上次你留到晚上九点！我还给你东西吃.........”她将手上的书砸到我头上，不停歇地用各种词汇辱骂我。
我的头发被砸散了，红着眼睛，听着周围窃窃地私语声，讥笑声。那种感觉，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我终是不服的，凭什么啊！我怎么了！我回家错了！不回家也错了！回家你打我！不回家你也打我！
我不是人吗！我不痛吗！
我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怒了，更加恶毒地骂。“你再敢这样看我试试！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然后一整节课我就在她的骂声和周围的笑声中度过。
从那天起，所有人都不再用正常的目光看我。他们讨厌我，给我取外号，叫我白眼狼。我吃过她给的东西，所以他们觉得我没有良心。但我发誓，那个夜晚是唯一的一次。不管是那之前，还是之后，在无数个留下来的日夜，唯一的一次。
后来我的课桌上会出现很多垃圾，书本会被扔在地上，书包会出现在垃圾桶。会被人指着鼻子骂，骂那些也许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词汇。黑板上会出现我的名字，以及骂我的话。会有书突然砸到我头上，走路时会有脚伸出来绊我。交上去的作文会被大声朗读，然后传来传去。
而这些，我无能为力。我的反抗会让他们更兴奋，甚至他们期待着我反抗，这样能更好的欺凌我。
没有人会庇护我的，因为那一切都是她的默许。老师们之前也流传着关于我的“故事”，他们觉得没关系啊，我不会死的，那是欺负吗？只是玩笑嘛。
那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悲伤逆流成河》。
4
她只对我不好吗？不是的，那些我不愿意再称作同学的人，也同样遭受过她的虐待。我亲眼见过，他们的手被她打到红肿流血。因为书背不好，在她宿舍门口站到凌晨两点。（这件事我没有看见，是她亲口说的。）
因为考试错了拼音填空，被逼狠狠扇自己耳光。她说，那么简单的题目你们都错了，给我狠狠地扇自己耳光，让自己长长记性，扇得不响不要坐下来。嗯，我是其中的一个。
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我们，嘲讽地说:“打那么轻是在摸脸吗？我都听不到声音。”于是，整个教室里，回荡着我们大力扇耳光的声音。
等到坐下来的时候，我的脸已经麻了，痛的感觉没了，只是觉得火辣辣的。
可那些人从不和我一样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她，也不会跟她顶嘴。因为他们不敢啊，因为她是老师啊！
你们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家长吧。因为我亲耳听到了一句话，“老师，没关系，他不听话你只管打！出了事我负责！”就是这样一句话，我从无数的家长嘴里听过，包括我的父母。
我的奶奶因为我经常留到半夜而心疼不已，所以我奶奶在一次半夜来接我时，主动去找她说话。“为什么把孩子留这么晚？学习应该是在上课的时候学，怎么能让孩子不吃饭留在学校里呢。”
她自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她说:“老太太！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说好不好！我们学校都是为了孩子好！你看看她那么笨！背个课文都背不下来！考试的时候怎么办！”讲了一番道理以后，她们最终不欢而散。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第二天，她当着全班人的面说。“让你们留下来是为了你们好！居然还好意思回去向家长抱怨！而且有些人的家长，真的很不清楚！农村来的就是没有素质！一点都不尊重老师！居然问我为什么把你们留到那么晚，呵呵......”于是我就那样，心如刀绞地听着她嘲讽最爱我的奶奶。
我清楚地知道我恨她，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在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两年中，我每一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以至于后来，每每在夜里想起，都泪湿枕巾。
这些年来，我一刻也忘不掉那些事。可我知道她一定忘得干干净净，她不会承认自己做过这么恶毒的事。还有那些帮凶们，你们怎么欺负我，羞辱我，我都记得！午夜梦回时，历历在目！
今年我看了一部电影，《悲伤逆流成河》。我想用易遥说的一段话结尾。
你们之后的日子舒舒坦坦，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你们回首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挺好的了，觉得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悲伤逆流成河》。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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