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又一个人安静下来,即使一身酒气,也终于是清净了。把杨亦送回去,他点一根烟,坐在阳台的秋千摇椅上。黄浦江的一顿饭似乎超过了他的期待,该坦白的,不该坦白,都坦白了,说得那么仓促,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该说些什么。
随手把烟蒂碾灭在阳台的栏杆上,乌黑的一团好似看不见边的绝望。呵,明天老妹看见又要叨咕他了,随便吧。
夜里风有点大,他进屋披了个外套,又点了一根烟。他吐着烟圈,看着那白色的烟雾就这么轻易散在风里,就像他转眼就过去的青春。曾经他以为,人长大了,很多道理自然而然就懂了,但其实呢,你不去学,年龄什么也不会教会你,特别是爱情。
他看着蒋磬过得好,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有点不服气,那感觉就像是,明明是同一起跑线的人,那个人怎么就先走了的,还走得如此洒脱,头也不回的。他不敢承认自己恐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鼓起勇气去爱一个人那么多年,蒋磬是他尝试去克服一切所有的期许。曾经不管如何矛盾,他从来没有动摇过和那个人过下去,如今,他早没有这个底气。
他累了倦了厌了乏了,他觉得谁都没差别了,所以他没动力去安定了。
即使他是很渣的,是会情绪激动到失控的,是因为不贴心、不用心才被甩的,又怎么样呢?渣也不想凑合,也期待着找个好人,即使是几乎不可能的。
手机振动,杨亦给他发微信,说感谢他的信任,好久没和人这样倾诉。其实倾诉有什么意义呢?问题还在那里,谁来解决,怎么解决?谁来教他再爱上一个人,不管多生气都不会打骂刁难她,不管多劳累都在午夜梦回有那不灭的激情渴望爱抚她,不管多难堪都可以有一个瘦弱却坚定的肩膀和怀抱可以让他依靠,他不知道去哪里找。
轮回地分合,走停的人,再也提不起他兴趣任何。
但他还是礼貌说了没关系,说是他自己唐突了,突然任性地出现,打断她本来相亲的安排,但愿没坏了她的好姻缘。杨亦听了这样的话自然是不开心了,她爱的人不就是他吗,哪还有比他更好的姻缘呢?但爱一个人他就会对你好吗,就会珍惜你吗,就不会早早做好了准备,控制自己对你的好,然后设计一个时间离开吗?
人和人在爱情上才拥有最可怕的信息不对称,你永远不知道你深爱的人到底在不在设计你,以什么心态回复你,他的潜台词到底期待你怎样。
外面,钥匙转动的声音配上钥匙串上铃铛清脆的声音,是老妹造访。
他进屋去,问:“怎么这么晚突然来了,是因为那个渣男吗?”“哥,你去找杨亦吃饭了是吗?”“嗯,她告诉你了?”“嗯,她说你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但她觉得你似乎没有很开心,所以我放心不下,还是来看看你。”呵,这小丫头,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现在倒是会关心人得很,真是可爱。“没什么,傻丫头,你一个人那么晚过来,爸妈都没说你吗?”“我都没回家的好吧,是从酒吧过来的,和几个朋友喝了酒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失恋了,出来嚎两嗓子。”“二十几岁就是能闹腾,像我们这些三十好几的,就算没人要,都哭不出来了。”“没人要?快别逗我了,杨亦对你心思都明显成那样了,你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要我说,我认识她时间也不短了,她人真的是很不错的,实诚,专情,适合你这种,30好几早就当娶的人,哥,你或许不够爱她,但她够爱你,你要相信。”
“还想喝酒吗?说话口干。”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去拿啤酒。“哥,你不能再逃避了,就再试一次呢?”“蹄子,我不想辜负她,你懂吗?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自己知道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能遇见一个好人呢,或许会遇见一个比你更差劲的人又要怎么办?再说了,已经失去过蒋磬姐,就算你再渣,这个伤痕都会提醒你,你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人,你会珍惜她的,哥,你要相信,你是会变的好的。”“瑶瑶,哥哥不是不想去相信,哥哥已经,无力再去奢求更多了,你懂吗?心心相印的爱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越是期望,越是一辈子求而不得。”“哥,我不懂,我也不想活的那么悲观,人生苦短,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是什么坏事的。爱一个人,想爱就爱了,畏手畏脚的,还不是一个样吗?”“20岁出头是个好年纪,瑶瑶,你还可以爱所爱,恨所恨,可以让那个劈腿的渣男身败名裂,而30几岁的大人还能干什么呢?是连得失也懒得去计较更多了。”
“瑶瑶,人大了,都是会变懒的。和爱的人也好不爱的人也好,和谁都有一堆不可逃避的问题。”
“瑶瑶,哥哥多希望你,永远也不懂,或者在这之前就把自己嫁出去,让责任去束缚你,没机会也没精力去想那么多。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人活的那么聪明到底好不好,或许在表面的安逸中过温水煮蛙一样的日子是好的,至少好过,烈火列油迸发的惨烈。”
霍瑶就看着他一罐一罐酒地灌下去,她也在喝,只是喝得慢了些。
他们两兄妹好久没这样畅快地喝酒,一个借着酒劲说着,一个安安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就像一场旁白很少的剧。
其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说来说去,也不过一个为年轻漂泊不定的心,一个为年长畏惧安定的情,各自苦闷着,寻不到答案。
但答案总会寻到的吧,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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