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他没什么感觉，长得还行，身高不矮，平平无奇。我们小学是一个学校，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因为他一直考第一，但不记得他的长相。他很内向，特别宅，不爱抛头露面，貌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那时也知道我，我是我们班的第一，经常参加活动，算有点名气吧。
我不知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熟起来的。初一刚开学那会儿，班上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他算是我以前认识的，就下意识关注他。他是学习委员，开学领书发书都归他管，站在讲台上忙活，我几乎每次抬头都能和他对视上，那时就觉得好奇怪。体育课我被排在他左前方，感觉自己一直被盯着，可能是错觉吧，但一转头就又对视上了。有次班长登记什么信息，嘟囔了句xxx（我的名字）在哪啊，找不见啊，他路过听见了，指了下那一页第三行就走了（后来朋友给我说的）。我那会儿就觉得身边总有他的影子。后来就聊了几句，我们都没想到能这么聊得来，只要话题一挑起，话匣子就打开了。
那时候我们在班上轮流当第一，其实是我偶尔超过他，如果语文题难，数学题简单。但我们没有任何竞争的感觉，反而特别合得来，互帮互助，尤其是他特别爱辅导我不擅长的数学。课间经常一起玩，回家聊天，有时在手机上聊到凌晨三点，当天还要上学，去了学校还要聊。共同话题特别多，就连对方不熟悉的话题也乐意听，和他聊天很舒服，心情很好。他是特别内向高冷的男生，我们班同学都不相信他是话多的人，但经常看到他下课总主动找我。他特别爱摸我头，说几句话就摸一下，还爱欺负我，用我的一些缺点怼我。但我心情不好，委屈难过时他一下就能看出来，我自认为已经很善于隐藏情绪，管理表情了，但他总调侃我怎么那么明显，一点都不会隐藏，但每次都认真安慰我，在他面前特别容易哭，想忍都忍不了，尤其他赤裸裸揭开我的伪装面具时。安慰我时就更喜欢摸我头了。他那时说我是他很重要的人，也说过很多越过朋友界限的话，但他很聪明，会把握分寸，一旦发现有段时间我们关系太近了，在班上传闻多了，就人前稍微疏远，课间不来找我，但放学回家又开始聊好长时间。
二
初二按成绩选座位，他考了第一最先选座位和同桌。那会儿班上传闻就已经很多了，甚至有同学在课堂上当着班主任的面调侃我们，但他还是公开选了我做同桌，还选了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很隐蔽，几乎不会被老师关注。那时候关系很暧昧，刚开始因为这一点我不太理他，他察觉到了也不太说话了，回家也不聊天了。自习课就都低头做题，一句话都不说，课堂同桌讨论时就象征性的说一两句，然后就做自己的题。
僵局被打破是有一天课间发数学作业，我出去上厕所，回来发现他在看我练习册，我那天错了好多题，老师还写了几行批评的话。他看我回来了就默默把作业推过来，当时心情很沮丧，他看出来了没说什么。自习课上，把错题重做了，有些算出来还是原来的错答案，有些算出来别的答案也不知道对不对，但配套答案刚开学就被收走了，唉，难受。当时正在咬笔头，他突然戳了戳我，把他的练习册递过来。我懵了会儿，他说不要就算了，我赶紧一把夺过来，然后他就摸我头了！那天晚上他在手机上说了好多，他说不要理会他人，我们就像以前一样相处好吗。（这真是个狠人，我翻他练习册时发现他已经做到期末检测了，我们才开学一周多啊，原来这就是差距，他数学成绩最低143，要不是他语文拖后腿我就要一直被虐死了）
三
后来班上就很少有人说闲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他，像以前一样相处。但后来证明这是一个错误决定。我们比以前更暧昧了，可能是因为做同桌距离太近。上课一不小心就聊起来，一直到下课都不知道老师讲了些啥。早自习本来互相盯背，结果就又说笑又摸头的。11月的一天，他外班的哥们给他送礼物，我调侃他是不是哪个女生向他告白了，他笑了笑，摸我头说，除了你，你见过我和哪个女生一次说话超过五句了？这是xxx送的。我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我说抱歉，我不知道，没准备礼物。他突然把手伸过来说，那就握个手吧，当礼物了。然后就。。。算是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吧！我生日在寒假，他就一直送我开学礼物，直到高中三年，我总能收到开学礼物。查了下发现他是天蝎，我是双鱼，据说绝配。
男生好像十五六岁时特别能长个儿，感觉每次放个小长假回来他就长高了几厘米。后来他只能跨开两腿坐，有时候腿撞到我的桌子，就一脸无奈地说，腿太长了没办法。之后故意欺负我时就用腿撞我桌子。那时他都快185了，就更爱摸头了。但晚上经常发消息说他腿又抽筋了，疼得睡不着，我们就又聊天到凌晨。
姨妈来的时候特别难受，不好意思给他说我怎么了，就说肚子疼。那天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从包里掏出止疼片一口气吃了六片，他看见包装盒了，就知道我怎么了，然后那几天我保温杯里的水一直是满的。他每次看我把水喝完，就站起来说，我去接水，要帮你接吗？他还告诉我吃止疼片对脑子不好，让我抽时间去看看中医。后来他帮我接水总是习惯性接烫水，大夏天的上完体育课我真的遭不住啊。
每周五下午放学早，我们就一起去书店。他给我分享东野圭吾，我给他推荐文学书籍。后来上高中他过生日，我送了他一本《浮生六记》，前面文言文，后面白话文。他说他不知道后面有翻译，为了看这本书专门买了古汉语词典，高一时语文老师说了好多次他都不买（他是真的排斥语文）后来他说那里面的芸娘是他的白月光。我也因他成了东叔的粉，我们甚至为雪穗聊天到凌晨两点。我们都喜欢苏轼，也为苏轼聊到凌晨。前几天我们又聊文在寅和韩国财阀，聊到朝韩关系，又聊到脱北者，柏林墙等。
有次我们家里出了事，爸妈去了广州，我需要一人在家独自生活两个月。刚开始挺开心的，突然没人管我了，第一月还好。后来就受不了了。我们家挺大的，有时觉得特别空旷，异常寂静，关键是孤独感，加上家里本来就出事了，晚上还有点害怕。我给他说了，他就每天下午送我回家，一直送到单元门口，回去了他就一直跟我聊天，说我要是害怕就给他打电话，晚上也没关系。虽然我没有在晚上打过，但他那段时间一直陪着我，让我不那么孤独无助。那时他们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其实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纸。我们什么话都说过，除了喜欢你。
四
班主任看我们俩做同桌太爱说话，而且班里人都说我们好了，就把座位调开了，还单独叫他谈话了。换座位的那天，感觉自己心都空了，他也一整天都没说过话。
以前觉得我们只是关系特别好的异性朋友，但从换座位那天开始，我发现是真的喜欢他了，否则我不会那么在乎。我不敢表白，因为太在乎了，怕失去他，如果他拒绝我那以后多尴尬啊，连朋友都没得做。这份喜欢就一直藏在心里。
我们都意识到不能像以前一样了，班主任已经开始怀疑，老师肯定不相信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友谊。那时离中考不远了，老师担心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影响学习。
从那以后，我们在班里不太来往了，只有回家在手机上聊几句。
五
那年中考要考体育，而且还50分。我是体育渣，八百米根本跑不下来。考试前一月打算好好锻炼，放学后去了操场。没想到他也在那儿。他说心情不好就去跑步，他从换座位后就一直有放学后去跑步的习惯。我们一起跑步，操场上没人，只有我们两个。他每次都超我几圈，我身体素质实在差，跟不上他。他有时跑我前面，但经常跑在我旁边，他长高了很多，瘦瘦高高的，只要在我旁边，我就很有安全感。不知是不是因为跑步，能清晰地听到心跳声，更不知道是谁的心跳。跑完了，就坐在草坪上聊天。他去学校小卖部买饮料或者雪糕，一直买两个，一个给我，我不太好意思，每次都把钱给他。有次我在小卖部门口等他，听见结账阿姨说，又给你女朋友买啊！我不知道他当时什么表情，但他没说话，没向阿姨澄清。我赶紧跑了，不想让他知道我听见了阿姨说的话，不过主要是因为我当时脸很红，想平复下心情。他出来后把雪糕递过来，我正要掏钱，他说，不用给我钱了。我没细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说不行，怎么能不给呢。他说，算了，你改天请我吧。然而后来我也没找到机会请他。
体育考试的时候，很紧张，要是跑了小组倒一怎么办！多丢人啊。考试开始前，我把校服外套脱了给我朋友，没想到她马上要开始足球测试，就把校服给他了（唉，这个女人真的是）。他拿着我的校服陪跑，一直在我旁边安静跑着，也不说话，但让我很有安全感，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倒一，一个中下成绩，但我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他走过来一下子把校服套在我头上，开始揉我的头，说你咋那么慢啊，我差点儿一把拽着你跑了。他不知道我被校服盖住的脸有多红。
六
马上毕业了，班里特别浮躁，自习课上老师总要骂几句维持纪律。但他还是老样子，一直刷题，看书，不管周围多吵，都和他无关。他在手机上让我好好静下心来学习，批评我最近太爱和周围人玩闹了。我想我离他座位挺远的，应该打扰不到他吧。是不是他吃醋了呢？
毕业那天，大家都很开心，拿着手机和同学拍照。我那天却很难过不舍，那是我第一次经历离别。我只照了一张照片，是大家最后坐在座位上上自习，这个场景以后都不会有了。班主任说了一番煽情的话后就放学了，我忍不住哭了。抽抽搭搭地走出校园，然后谁摸了摸我头，说你没事吧。是他。他说，上了高中我们还会在一起的，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哭啥啊。然后他拉我去了体育馆，我以为要发生什么事，但他只是让我看他和他哥们打篮球，我却能明显感到他哥们看我的眼神奇怪。打完球他送我回家，他说，我知道你内心很脆弱，很缺乏安全感，上了高中要学着变强大啊，别让人欺负你。也要学会伪装啊，别让人一眼就看透了。我心想，傻子，你难道不知道，能看透我，欺负我的人只有你吗。
七
中考完的那个假期，他又长高了，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我们都考上了全市第一的高中的实验班。但实验班被分成两个班，好像是为了每个班人少点好管理。他考了榜上第二名，进了B班，我进了A班。当时规定，为了两个班实力相当，第一，四名A班，第二，三名B班，以此类推。后来为这事他一直懊恼自己没加把劲多考几分进A班。就这样，我们高中没在一个班。
幸好竞赛课是两班合起来上的，这个狠人六科竞赛全报了，连语文都报，他说要补语文基础。哪有人靠竞赛补基础的啊？我们上竞赛课一直做同桌，他还是爱用腿撞我桌子，下课总爱摸我头，感觉回到了初中。有次晚自习的竞赛课被安排在一栋废弃的旧楼，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楼里面也是上世纪的风格，直接可以用来拍恐怖片。放学时突然停电了，上课的地方还在六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点点光都看不到。他突然抓紧我的手说，别怕，我带你下楼。我记得那晚下楼的时间特别漫长，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有光的地方，还记得我手上汗特别多，我很紧张。后来想，他完全可以抓手腕，为什么非抓手呢？
高中离家很远，步行半小时，但没有从家到学校的公交，也不会骑自行车，就只能把上下学当锻炼身体了。学校离他家也很远，但他骑车。回家路上总要经过一个酒吧，那周围总有耍酒疯的人，白天还好，晚上就有些害怕，因为一到晚上那条路上就没人了。他知道了就每晚送我回家，我们并不同路，他说他骑车快，不耽误时间。
刚上高中军训那会儿，我没什么新结交的朋友，而他一直高冷内向，从不主动和人交朋友，我们就结伴吃晚饭。刚开学两个班的人就以为我们是情侣。后来我给我身边人说了，我没男朋友，那是我初中同学，他也给他们班人澄清了。这种恋人未满的关系就一直持续到高一下的期中。
八
那时是运动会，不上晚自习，那几天就没看见他。运动会结束后感觉我们之间疏远了好多，不知为什么。以前下晚自习，他总在楼门口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车棚取车，后来他就先走了，因为车子早早被取走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去问他，他说这几天有事先回家了。后来晚上一个人回家，孤单难过。刚好那几天学校活动多，竞赛课停了，我就没见过他了。总感觉他在躲我，所以我也没在手机上找他聊天，总之那时我们失联了。
一个月后听说他们班班花在追他，公开追，全班都知道，学校贴吧上也有他们的传闻。我懵了，又是心空的感觉，还特别疼。难怪他总躲我，是发现我喜欢他了怕我缠他吗？好痛苦啊，原来我已经失去他了。
周一升旗，远远地看见他了。快两个月没见他，才发现他早就变了模样。瘦高个儿，脸上没了以前的婴儿肥，轮廓更加分明，眉眼处更加深邃，鼻子更挺拔了，看来是长开了。他那张脸，那身高，本就高冷神秘的气质，成绩名列前茅，实验班学委，不吸引女生才怪，他早就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我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也更没勇气告白了。之后那个暑假也没联系。
高二开学那天晚上，他突然站在楼门口等我。我很惊讶，但没说什么，就和他一起去取车子了。我用我听到的传言调侃他，他说他拒绝班花了，为什么，他说，xxx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告白需要男生来做，我不喜欢太主动的。完了，我再也不可能表白了。原来那段时间一直有人跟他告白，他说那些人他根本都不认识，还经常有人去他们班门口送他东西。他QQ不加不认识的人，她们就放学了去拦他，他嫌烦就提前走了。我当时不知道咋了，这段时间的委屈难过全涌上来，眼泪说掉就掉（在他面前永远忍不住哭），我说我还以为你嫌弃讨厌我了！他瞬间手足无措，一手推车子一手揉我头，说我不是和你说了我有事先走了吗？我怎么能嫌弃你呢！哎呀都怪我，对不起啊，别哭了，要不我给你买糖吧！那天晚上又聊到凌晨，之后就和好了，我们又像以前一样了。
九
高二秋天，我报名了歌唱比赛，那会儿他准备物理竞赛，都很忙，晚上没再聊天，除了放学回家整天都见不到人。比赛那天我也没看见他，有些失落。知道他现在一心都在物理上，但起码今天要来看我啊。我是实验班唯一参加比赛的，化妆时B班好多人都来围观，就是不见他的影子。
记得那天我第一次化妆，第一次烫发，第一次穿低胸晚礼裙，然后。。。第一次谈恋爱。
一直到上场都没看见他。我平时一直戴眼镜，因为不敢戴隐形，度数只有二百度，就摘了眼镜上场了。在台上根本看不清下面的人。唱完了正准备鞠躬时，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瘦高身影走上台，还抱着一捧玫瑰，走上台才发现，是他！！！！！天哪，穿西装也太帅了吧！！！！！平时只看他穿校服，没想到气质这么出挑。他竟然来给我献花！！！我脑袋炸了，忘了鞠躬就和他一起下台了！据说当晚的尖叫声到了顶峰！xxx竟然穿了西装！xxx竟然给一个女生献花！而且是玫瑰花！
晚上回家时我们之间的气氛极其暧昧。他说，你今晚好漂亮啊。我瞬间脸红了，这该死的气氛。
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他说，我不信这么多年你感觉不到我喜欢你！
我的天！难道？他表白了！！？？
我说“那你呢？”
“ 嗯？啥？”
“那你感觉到了吗？”
他听明白了，笑得特别灿烂。然后突然拉住我的手“我们在一起吧！我想保护你！”
四年多了，我们的彼此暗恋终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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