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之春

芸歌

          生活在城市中，还能拥有一块绿地，养花种菜锻炼身体，对大多数人来讲，是不是一种奢侈的向往？很幸运，在环城路一侧的一个农庄里，我姥姥就拥有五十米见方的一块绿地。这是我大姨几年前签下可长期使用的一块土地，让姥姥姥爷经常侍弄一下，养花种菜。姥姥带领家人养鸡耪地筑篱笆，忙的不亦乐乎。地头还放了可移动的木房子，里面有床铺纯净水，累了可以小憩。我们都叫这里小菜地儿，这里既是我们家族的绿色食品基地，更是一家人周末休闲的好去处，年年收获颇丰，几家人的亲戚朋友都跟着吃放心菜。

菜地忙的时候大家齐上阵，平日里每天去打卡的只有我姥姥。一年四季寒暑易节，姥姥在小菜地经营着绿色循环经济。耕种还田，自给自足。我曾好奇地问姥姥：春种秋收，小菜地没有大棚，为什么您冬天也要去呢？姥姥说，大白菜收的很晚啊，香菜也能吃到冬天，即使到了冰天雪地的时候，土里的香菜根儿依旧是活的，培上适量的土，覆上塑料用稻秸盖上保护起来，来年还会发芽。

原来如此，秋收冬藏，并不是一个生长季的休止符，还藏着实实在在的蓬勃元气生发的力量。香菜的根在地下依然在积蓄能量，韬光养晦，春天来了还会破土而出，迎接新的春天，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过年那几天，姥姥骑着三轮去照管小菜地儿，被村口值班站岗的拦住了，不让进庄。因为疫情蔓延，这个村子被封锁了。虽然小菜地在村边，不进庄户，但是一样在封闭圈里。姥姥只好悻悻而归，心里放不下地里的枝枝叉叉林林总总。

       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尽管我们的城市尚无感染病例，但是武汉乃至全国疫情汹涌，分分钟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谁也无法置身其外无动于衷。恐慌和焦虑，不是源自每天增加的确诊病例，不是那些新闻中无助的病患，感同身受的痛楚，更多的是生活的周遭被迫按下了暂停键，带来的无措和不适应。很多想法、计划硬生生打断，无法预期的未来，这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无边静默……

      姥姥每天在家里，从新闻里看到疫情已经蔓延到世界各地，也盼着以请快点结束，有的人说疫情结束要去吃火锅喝奶茶，报复性消费。姥姥心里一定想着报复性种菜，种好多好多菜，吃不了送人，不要也得要。城郊的小菜地儿，2019年那场春种秋收的盛宴已经散去，2020年春天萧索的枯叶下，还有完整的生命周期，蓄势待发，让她如何不惦念？

    姥姥告诉我，附近的农户最早还偷过菜地院子里的鸡，几年过去，菜地里不再丢东西，偶尔村民还会分享农耕经验，他们告诉姥姥香菜的根儿盖上能过冬，油菜却不可以。

     “我想做个实验，特意留了一畦油菜也留了根儿盖好了……”姥姥说。

      “ 那就等于和小油菜有了一个约定，这个春天就格外值得期待……”我心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开学的日子遥遥无期。接着开始上网课，很少出门，有时在街角瞥一眼小镇的浮光掠影，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封锁的道口。人们带着各色口罩各怀心事行色匆匆目标迥异。   

     有时我会想，这样日子和以往有什么不同？自由是什么？

       平日里，无数个所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意识它的存在，那时，即使连续几天宅在家中，心里是坦然踏实的，自由也无处不在。可是当你被一种设定不自由挟裹的时候，当可掌控的无限种可能，被限制在“”几种选项“”的时候，我才明白自由就是无限种选择的机会——可以是下一秒是出去走走，也可以是原地不动。当这种选择被禁锢的时候，就是自由被剥夺之时。

        天气变暖了。四月里，姥姥告诉我小村解封了，小菜地一切都很好，挖来的蒲公英的根须洁白肥硕饱满多汁，今天用它来包包子。小香菜根儿已经开始萌芽。——“还有一个奇迹”姥姥兴奋的兴奋又神秘地对我说：“我的实验成功了!，油菜根儿也能过冬,也能发芽，只要肯等待，好景自然来。”

如此不堪回首印象深刻的漫长，从此不念过往不畏将来的曾经，终于走过。《北国之春》唱到，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棣棠丛丛，朝雾蒙蒙，水车小屋静。那传来阵阵儿歌声的，是北国的春天，是小菜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