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开始准备写下后面的记录,已经是2016年的8月11号。一个月前恰好是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以另一种身份。
一部分小孩子的合照而在一个月前,我生活的那片山村距离最近的县城也要经历三四个小时惊心动魄的崎岖山路,那里多的是人迹罕至的密林和掉落一地红色的果树,那片山村只有两种地方会见到国旗的一抹红色——学校和村委会,那里最常见的是两种人——满村乱跑的小孩和上了些年纪的老人,那里弥望的是两种色彩——绵延无际的绿色山峰和夜里闪烁莹莹白色的星空。
其实说起来为什么直到过去了这么久才开始想起写写回忆录性质的日志的原因——
大概能记住的和回忆起的从来都是平淡吧。
支教回来,有很多朋友说:“你真的去支教了诶”话语间是一种向往,就像我还没开始这段旅程时一样。
也有的朋友带着疑问正经的说:“支教就这么十来天,一晃而过,回来这么多天,你又能记住多少,孩子们又能记住多少?”
该怎样才算是特别,足够让你记住我。
真是滑稽的一件事,如此正经的一个问题抛过来,而我当下想到的竟然是一句情话。然而顿足下来思前想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又何尝不是靠这样一句话来连系,色彩每个人都有,你该如何回忆我,以眼瞳,以山峦。
我会记得,生命中有些人,有些事,当它曾经叩问过你的心,深刻未必铭心,但记得当如是。
在7月5日这一天,原定计划出发前一天,我发了一条微博——
“原本料想是21个小时的Z149次列车再加上两个小时的汽车到达 恰逢南方大雨拦路列车停运 于是只得变成18个小时的列车到重庆 再加上7个小时到玉屏 最后再坐两个小时汽车 贵州支教还未开始就已经如此艰难 可是我从未如此笃定 想要去完成一件事 还未开始 怎么去讨论结束”
当时向南方走的列车很多都停运了,在发车前的两三天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计划变得支离破碎,家人也问过我,这么大雨再去还安全吗,我当时一言以蔽之“没事没事的,我去的那个地方还没有洪灾”,诚然新闻里的画面我早就看在眼里,不过后来校长说学校那里一直都是大晴天就安心了不少。
然而事实却证明,最后的行程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从北京西站出发后在硬座上历经快20个小时到达重庆北站,我第一次体会了一下20个小时的硬座是什么感觉,全身上下就像是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一样,每一个关节都固定在了一起,经常是头靠在椅子上睡半个小时后肿胀的感觉迫使自己趴在桌子上睡,而列车的小桌子可是和课堂上想睡就睡的桌子截然不同,面积极小而且位置也很不舒服,所以这一夜就是在如此的辗转之间度过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后我们还是从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田野走到了山城。第一步踏出列车车厢,山城正午潮热的风吹得我这个吹了20多小时的空调的人有点睁不开眼,站定,左右环顾,空气里弥漫的是听不懂方言,看到的都是身材短小精悍的南方人,然后忽然恍然大悟,我已经离家一千五百多公里了。
嘿!菊次郎!在重庆吃了一顿重庆菜之后,仿佛一个下马威,告诉我们这之后的饭菜想不辣是不可能的,之后的支教生活也证明,辣椒炒青椒就是家常便饭。吃完饭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去赶第二趟列车,果不其然列车晚点,大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晚点XX小时”,而是更加可怕的“时间待定”,而经历了前一晚不舒适睡眠的我们把行李放到火车站大厅的角落里,看着火车站大厅的白瓷砖还算干净索性就席地而睡,尽管相隔数米就是乘客来来往往的扶梯,还夹杂着车站大厅嘈杂的广播声和人群的噪音,头枕的是有棱有角的行李包,但不可阻挡的疲倦感让我沉沉的睡了一觉,那绝对算得上是第一次在绝对不完美的环境里睡的最完美的一觉了,醒来腿上、胳膊上出现了红色的压痕,腿也麻了,但这丝毫不影响我想继续睡下去的念头。
终于再等了一下午之后,列车发车了。支教队因为南方大暴雨临时更改的行程,所以再次订票已经没有的坐票只得购买站票,从下午6点一直站着坐火车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两点,整整站了8个小时,最后到站时大家的疲倦感已经到了极限。出了铜仁站后,原本预定的旅馆老板都以为我们会因为时间太晚不会再去了,老板还起床来接我们,后来到了旅馆洗了个澡,那是三天来第一次在床上睡。
经历了艰难的前三天,后面倒的几个小时的汽车简直就是不在话下了,只有行程最后的那趟从煎茶镇驶向学校的公交车值得一提。插一句题外话,在支教结束后我们支教队中的四个人去了张家界游玩,张家界向来以清荣峻茂的奇峰闻名于世,上山需要搭乘小客车爬蜿蜒惊险的盘山公路,一路上,车厢里的游客都不断的发出惊呼,感叹于这么窄的路上爬这么险峻的山路,车窗外紧贴着的就是百米深渊,然而我们四个人却像是“见过了大场面,这算什么”的心态看着窗外。而这里所说的“大场面”就是那趟煎茶公交车司机创造的。
那段路大概有两个小时,那段路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我们在纪录片里看到的惊险山路,堪称是盘山路里的山路——路勉强能让两辆车一起过,如果遇到大货车,还要有一方车辆爬上路边的石块上停下来等候,最窄的地方甚至需要两辆小轿车收起后视镜才能通过。原本这段路是纯粹的泥路,后来据校长说在前几年修成了水泥路,但是复杂的山区环境导致这里好不容易弄得平整的马路开裂,路上满是碎石瓦砾,车开在上面小颠簸都很少见,绝大部分都是你不抓车厢内扶手一定会起飞的大起大落。因为急转弯实在是太多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装镜面来帮助司机看清山的另一边有没有车开过来,司机需要不断的摁喇叭来提醒可能即将到来的在急转弯另一边看不到的的车辆。路上的景观经常是,一边是看不到顶的山体林木,另一边就是悬崖,能够看到山谷最底下是一条小溪,溪边偶尔能够看到扇着尾巴觅食的水牛。我当然想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刻,但是在当时的路况下,我很怀疑自己如果把手机举到车窗边我能否扶稳不让手机掉出去。
嘿!菊次郎!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万事开头难,对于这段旅程来说,最艰难的开始已经完成了,然而对于支教来说,那段故事即将开始。
支教向来都不是一个单向输入的过程,教育也从来不是一个只教授不汲取的课题。
我教会他们知识,他们给我另一双眼睛,成长即在口口相传的知识和无言的视线交流中。村上曾经说:“人不是慢慢长大成人的,而是一瞬间长大的。”他们说的少年模样,像白雪印记,是冰霜雨雪猜不透的唏嘘,是一旦选择了前方,必要经历的旅途。
好像还在初春,我们谈论热夏,聊以深秋,不知过了多久,才知道凛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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