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住了脚步,转身小声说:“杨老师,您有什么事儿吗?”
杨洁慢慢向我走来,柔声说:“现在还发烧吗?”
“好多了。”我淡淡地说。
杨洁顿了顿,说:“那天......谢谢了......你还专门跑出学校给我送雨伞,结果自己淋雨生病了......”
“这没什么。”我闷声说。
她摇摇头,说:“我感觉你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没有,我已经没事儿了。”我说。
杨洁眉头一皱,说:“好像很不高兴,什么原因?”
“没有,可能这两天没怎么说话吧。”面对她的反复提问,我只好强颜为笑。
杨洁凝视住我片刻,接着快步走向讲台,从底下拿出一把雨伞,递给我说:“你的雨伞,这两天一直想给你,可你一直没来上课。那天我去追你,你干嘛见我转头就跑?”
我随手接过雨伞,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那天那个人是您的......”
杨洁一愣,“哦,一个朋友而已。”她连忙接过话来,随后,便是一声叹息。
我“哦”的一声,眼睛望向窗外。几场春雨过后,阳光耀眼,浮云淡薄,海棠花开得格外娇艳。只见一对蝴蝶飞到了窗前,在我的眼前翩翩起舞。
杨洁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低下头,半晌不说话,这种感觉,就像把自己全身贴了一层薄膜的感觉,使外人无法顺利地接触到我的任何情绪。
她轻叹了一声,“知道你生病后,自责了好久。”
我连忙说:“我生病这事儿跟您没关系。”
杨洁看了看我,“你这孩子,心是好的,明明做了好事,嘴上却很硬。你这种性格,以后要是......”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微笑着摇摇头,却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来,除了文化知识,还得教你一些人情世故。”
我呆呆地看着她,如雾里看花。
只见她咬了咬下唇,说:“对了,李美路那天没淋着雨吧?”
“没有啊。”我很意外她会问我李美路,不由得挠挠头:“那天不是您看着她先走的嘛。”
杨洁微微一笑,“放心,没别的意思。对了,那天你没去上晚自习,到底去干嘛了?”
我登时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和我兜了一圈子,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上晚自习。
我不说话了。
杨洁没有再追问,忽然说:“这两天缺的课,有些知识点你没有听,找时间我再单独给你讲一遍。”
我点点头。
“走!跟我吃饭去!”说着,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来到食堂,杨洁上前取了两份餐盘。我连忙上前接过餐盘,并让食堂师傅盛了两份。转头一看,杨洁已经找好了座位,并对我招了招手,“咱们坐这里一起吃吧。”
我环顾一番,此刻“火星人”正和一伙人在一起嬉闹,他们见到杨洁,纷纷向她打招呼,并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不敢再大声宣扬那些中学生的禁忌话题。我端着两份餐盘走过去,和杨洁坐在一起吃午餐。她一边默默地吃着,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沓稿子,随后又从包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我忍不住瞥了一眼,以为她是在修改什么学习资料。
这时,杨洁一抬头,兴致盎然地说:“我为你的小说做了几处批注,还有我的一些小想法,如果你觉得有意思,可以按照这思路,做一下修改。我觉得故事这样发展会比较有意思。”
刹那间,我愕然道:“你在看我的小说吗?”
杨洁对我嫣然一笑,“其实我上大学时,也是个爱好文学的女青年。谁少年没有一个文学梦呢?”
那一瞬,我在杨洁的眼中,仿佛看到了美好和愉快的事物。那应该是她的大学时光,那里面好似有舒畅的春风、月光、电影、喜欢的歌、感动的书。
她接着说:“你喜欢写小说,老师支持你。我和王老师也说,喜欢文学,总比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要好吧。你写好以后,我建议你试着给《新概念作文》投稿。”说到这里,她似有又感觉一丝不安,接着压低嗓音说:“这事儿别告诉王老师......另外,只能在周末和课余时间写。”
我吃了一惊,这是我人生之中,首次得到别人的尊重与认同,不是那种对毛头小子的异想天开所表现出来的轻蔑、说教、敷衍、欺瞒哄骗,而是基于平等讨论的尊重。虽然我对自己写的“作文”仍然很不自信。
我喜笑颜开,“放心杨老师,首要任务,我一定会把学习搞好,业余休息时间再写小说,也当换换脑子。”
不经意间,我转头看见了李美路的身影。
我如对老朋友一样对她点点头。
她一看见我,脸一红,也对我点点头。接着,她又看见了杨洁,隐约间,似乎流露到一丝诧异。
只听杨洁接着说:“无论什么事情,学习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兴趣爱好,都得下苦功夫,才会取得成绩。
我“嗯”了一声,急忙转过头,深怕杨洁察觉到李美路,轻声说:“好,我把它写完,反正,法语我不学了。下课后,我也想找点寄托......”
“为什么?”杨洁皱着眉问。
我没有说话。
“是影响到你学习了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
杨洁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对了,你一直没有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想要学法语,是因为喜欢法国吗?”
“我......”我怔怔地看着她,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让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谈起自己的生活。
不知为何,一谈到法国这个话题,我好似被人戳中了最脆弱的肋骨,心头不由得涌上来一股子情绪。
“嗯,其实你在学习语言方面蛮有天赋的。法语虽然没有英语普及,但它是很美的。而且,也有很多国家的人说法语。如果能同时学会两种语言,那多好啊。”杨洁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你是在法国有亲戚吗?”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浑身不由得颤抖,不知道是愤怒、委屈还是心口疼痛。我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一股子绝望化成黑暗包围我,无处容身,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时候,我只想独自找个阴暗的角落呆一会儿。
“你怎么啦?”杨洁看我不对劲,显得有些紧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蓦然间,我的耳朵里一片“嗡嗡”的声音,有人对我说话,我却根本听不清楚。
杨洁急忙抓住我的手,“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便在这时,食堂里赫然走进来一个敞胸露怀的家伙。这是个高三的学生,大长脸,看着很像古惑仔里“山鸡”,一看到他,所有人脑子里出现的名词就是“痞子”、“流氓”、“混混”。
我本没怎么在意这人,谁知他一进食堂,就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直接走到“火星人”跟前,瞪着眼睛问:“小子!你是不是给我女朋友写过一封情书?”
“火星人”怔了一下,昂着头问:“你谁啊......”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混混”猛地甩出一个巴掌,只听“啪”的一声,当当正正打在了“火星人”的脸上。
刹那间,食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静静地看着他俩。
“火星人”捂着通红的脸,一时整个人僵住了,“你......你干嘛打我......”
那“混混”咬了咬下唇,瞪了一眼“火星人”,喝道:“我的女朋友你也敢泡?你小子活腻味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我的胸口好似一股子岩浆要喷射出来似的,令人忍无可忍。我当即挣脱开杨洁,飞身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那“混混”的手,闷声道:“给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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