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到底叫什么,之前问过爸爸,现在又忘记了。只知道和我一个姓,按辈分我得喊一声叔。但我记得从未喊过,和所有人一样。
不记得也罢,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喊他连。有些孩子,还有些大人,会喊他“楞连”。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人们偶尔谈起老家,只会问上一句:“唉,你还记得那个楞连吗?”
连住在村东头,离我家不近也不远,但去镇里,总要和我走同一条路。每天放学,爸爸接我回家,经常遇到他骑着一辆脚蹬三轮,慢悠悠朝着家走。
爸爸会喊上一句:“今天弄不少啊!”他有时只是笑,有时会说上几句,但每次见他都是笑呵呵的。
爸爸妈妈从小会吓唬我,说我不听话就送给连,跟着他捡破烂。村子里的孩子大概都会收到这样的警告。
楞连今年得五六十岁了,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还有一个老娘。兄弟姐妹四个,好像都没嫁娶,姐姐外出打工,兄弟三人除了种地就是跟着哥哥捡破烂,卖破烂。
无论在哪,穷都会被看不起,所以人们爱拿他打趣,孩子会朝他吐口水,同村晚辈也没有对他尊称。
人们为什么叫他楞连,也许是真的楞,兄弟三个都楞。就“连”聪明点,他一开始是在大马路上捡破烂,后来去镇上医院帮忙扫地,倒垃圾。注射室里护士们心善会给他五毛一块,有时还会买点吃的给他,药瓶,纸盒也让他带回家去,拿去卖钱。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近几年才好起来。那注射室自然也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他会给我们开电视,修电视,会给护士姐姐打热水,会专心致志地拖着地。
因为是镇医院,病号还有家属都熟悉他,会让他帮忙喊个护士,会递给他一根烟,会跟他打趣。
有次高中放假回家,爸爸说楞连差点嗨了(就是完了的意思)。我连忙问怎么了,原来是尿毒症说是以后都要挂着一个尿袋子,医生还给活着的期限:顶多一年半。
现在得有两三年了,不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拉着平板车,上面坐着老娘摞着废旧品,后面跟着弟弟们,去破烂厂卖破烂了。
深夜,很晚,我突然问了自己一句:“唉,你还记得那个楞连吗。”然后写了这篇文章。
当时写完文章后的第三天,和妈妈打电话,妈妈告诉我,前天连的母亲去世了,刚好是我写文章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那天是突然想起他,然后写下了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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