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花开

石青山

马莲花开

一五六，一五七，马莲花开二十一。

　　

马莲是一种有着诗意名称的草。一个莲字，赐它雅逸妩媚的感觉。在后山的土地，却只是草，生在野滩荒坡注定极普通的草。有时觉得这种草有这样美丽的名称有负诗意的托付。马莲，这个马啊，让人想到旷野无边，马在开满野花的草原上跑，奔腾激越的游牧民族，蒙古长调，马头琴，勒勒车。马莲，真是又妩媚又苍凉。马莲虽是野草，但它开花，因为花，马莲上升为美感意义的草，而成为后山大地上的真正诗意因子。

　　

我要说的是，阴山北的后山地区自古以来“少草木，多大沙”，古称“漠南地区”。黄沙白草，荒寒而苍莽，有这样的花很早开在原野上，这大地便有了一些柔和的美和灵动色泽。马莲有一副好身段，这是沙蓬不可比的。墨绿色的叶子修长光滑，一簇簇围成一个草的单元。马莲是多年生宿根植物，不是生生死死只有草木一秋的野草。来年的春夏秋，马莲依旧生长，开花，结实。马莲性子温和，耐旱，又不长在田地里，是防止土地沙化的好植被。秋天打草，割下马莲的叶子喂羊吃。我不能挑出它一样坏毛病，作为一种普通的草，它几近完美。

　　

马莲花开的季节，是春末夏初的日子。旷野上没有什么花，马莲花绽放，开出花一般的好心肠。花最初都是来自原野上的。最初的花都是野性质朴的，不会雕饰的花的原生态。在花的成长史上，有一些花成为花的贵族，例如牡丹、例如玫瑰、变得矜持、忧郁；有一些，艳丽婀娜，花之绽放是为花的果，如桃花、梨花；而另一些花，始终是旷野之子，本分卑微，自开自落，就像马莲，一种草的花，是一种最本质简洁的花。

　　

马莲花开，后山的粗硬的土地因而柔软蕴藉。一簇一簇马莲长在起伏辽远的草滩上。马莲有半尺高，花就开在枝条间，花瓣纤细，紫蓝色的光泽，说不上空谷幽兰的矫情，但也是幽幽的模样。正午时分，一个骑马的蒙古少年走在马莲花盛开的草坡上。少年的嘴唇叼着一片花瓣，少年走过草原，草远天高，马莲花开遍一条河谷的两岸。那些幽紫幽蓝的颜色，令人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少年纵马舞鞭，大地在少年的眼里摇晃颠簸，马蹄留香，一骑绝尘。乡村的大道旁，马莲同样烂漫。放学的小女孩，安安静静，眉头上却贴着一片幽蓝的花瓣。那些赶车的车倌，坐在车辕上，摇着带红缨的长鞭，马莲花无忌地扑入他的视野。车倌唱着曲子，声音苍凉。马莲花开蓝格映映，想起妹妹心疼死个人……

曾刊登于扬子晚报。